白子画眸色一变,自然垂于身侧的双手不禁紧紧攥起,愣怔了几秒,薄唇微翕了一下却终是什么也没发出,只是突地转身便走…
“白子画”,东方彧卿严肃的声音在身后突兀的响起,白子画身形一顿停了下来。
“看在骨头的份上,好心的提醒你一句,救笙箫默的方法非常危险,即便你有神谕在身也很有可能根本无用而回不来了,而且…笙箫默的情感记忆封印在你体内,就算他醒来,对你也不会再有半分以往的任何情份。”
果不其然,闻得此言,白子画缓缓转过身,那绝美的容颜上已满是凄色…
“能…解吗?”沉默半晌后,白子画终于开口。
一反常态,东方彧卿平静的摇摇头:“除非异朽阁消失。那日在密室,我用自己的血种入你体内的符印便是此。”
白子画猛地抬眼,瞪地大大的眼睛里满是震惊,不自觉后退了两步背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才站稳。薄唇紧抿,额上青筋暴起,指尖紧紧嵌入r_ou_中已渗出丝血痕却浑然不觉…良久,才慢慢松开,化成一道白光划过夜空,消失不见…
“阁主,属下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提醒白子画呢?”送了聚魂幡回返的绿鞘正好完整的看到这一幕,禁不住开口问道。
东方彧卿轻摇着折扇望着白子画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才应道:“无垢和檀凡死了,紫熏堕仙,而东华…的死,已经彻底偿还清了五上仙对我的亏欠,我与白子画早已两清,而白子画用心头血也偿还了欠骨头的,和异朽阁再无瓜葛。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忘顾及六界安宁,还会警告于我,他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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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风石上,白子画迎风负手而立,周身充斥着冰冷的气息,眉头紧紧拧成了“川”字,清冷的面容此时更如冰洞一般异常肃白。
“天地之极”,轻叹一口气,薄唇微动吐出几不可闻的四个字。
他已在此矗立良久了,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而随着这一声的动作,肃冷的面色也随之出现一丝裂纹。
『天地之极乃天之尽地之极,是所有神魂灰飞烟灭抑或涅盘重生之地。其间生有一株生命花,取世间万物根本为源泉,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凡人食之可羽化成仙。此花生长极为不易,离池仅开一日而谢。』
想起卷轴上的内容,神色又暗淡了几分。他并非担心此行自己能否平安,只是犹豫着是否该带上笙箫默一起。毕竟生命花一旦采摘只有一天寿命,即便有不归砚也只能在其外围使用,天地之极终究有多大,能不能使用法术?一天时间是否来得及,实在是个未知数。
不带师弟,自己不一定回得来,生命花也可能半途凋谢,最终如那镜中月一般落一场空;带上师弟,可能身陷囫囵不得离开,最后灰飞烟灭消弭于世…
『师兄,不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不要离开你。』
『师兄,我今天路过一个村庄和我们的村落一样山明水秀,等将来有机会时一定要带你来看看。』
『师兄你就放心去赴仙宴吧,长留还有大师兄在,我怎么也不会拆了你的绝情殿的不是?』
『师兄…你可知道,看到你伤心醉酒我的心里,有多难受?』
『师兄,从此以后有人陪着你,我也能安心了。』
……
『师兄,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但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恍然间,昔日的情景出现在脑海中。哎…一声长叹,平摊的双手紧了又松,“罢了,横竖都是一样,既如此,还是一起吧,即便是死也无悔。”
销魂殿上,白子画见到了摩严…
“子画,你回来了?!找到救师弟的方法了?”
白子画神色微动,轻轻点头…
“是…什么?”看到白子画这般样子,摩严心下升起一股凉意,声音也禁不住略有些迟疑。
“天地之极…”极为平静的四个字,只是语气中却有掩不尽的悲凉。
“不行”,想都没想,摩严便一口拒绝了:“子画,你怎么能这般糊涂了?那天地之极是盘古开天辟地之时意外凿开的地方,同蛮荒一样不在六界之内,乃是让仙神灰飞烟灭的地方,你…你怎么能去那里?”
“师兄”,白子画忽然抬眼看向摩严,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难道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天地之极既可能是灭亡也可能是重生之地,天地浩瀚,冥冥中自有因果、天数,各占一半的可能如果都不去追寻机会,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箫默这样子慢慢衰老、逝去?”
看着白子画满是坚定的双眸跳动在深深痛苦之色的面容上,摩严只觉一阵无力,不由后退了两步直接跌坐在椅凳上…
白子画所言字字如重锤敲打在日日绷紧神经的心上,震得他心口突突冒着酸痛。这些道理他焉有不明之理,只是,若一旦失败,他将会一下子失去两个师弟;然而,他不能阻止,保白子画弃小师弟的事情,别说他做不出来,就是白子画亦不会同意…
摩严只觉心头和猫抓一样烦、闷、疼,脑子里很乱,很乱…一时间完全无法反应,只呆呆坐在那里…
“师兄”,白子画的一只手落在摩严的肩头,一声低唤唤回了他烦乱的神思,抬头正看到白子画递过来的一杯茶。
静静接过浅啜一口,却始终缄口未语…
“师兄…我,会带上师弟,一起…”见摩严不言语,白子画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还是开口了。
闻言,摩严猛地站了起来,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溅到了白子画洁白的衣摆上显出极淡的黄色。
“天地之极中有一株生命花可令仙神涅盘重生,只是一旦采摘,花开仅一日。”许是看出了摩严的疑问,许是不想让摩严太过担心,白子画主动开口道出了原委。
一天?摩严怔了一瞬,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抬头看向白子画,声音中满是抑之不住的激动:“不归砚!子画,我去借不归砚来,就让师弟好好静养吧。”
“师兄”,白子画一把拉住抬脚便欲走的摩严微微摇头,声音是出乎的冷静:“天地之极乃天之尽地之极,必须要经过几重考验方能到达其中心,即便有不归砚也只能到达外围,亦是无用。”
诶…一声长叹,摩严不自觉后退了两步。虽说不像白子画那样了解的清楚明白,然,这个道理他又岂会真的不明?之所以会如此只是担心作祟,不想两个师弟一同涉险罢了。
“松厉山离我长留极近,我这就安排十一去借不归砚。”片刻后,摩严猛地立了起来,扔下这句话便拂袖离开。
就算无用,带着不归砚总比没有要好吧?!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只坐视两个师弟涉险而什么也不做。
望着摩严消失的背影,白子画缓步来到笙箫默榻前,似乎是怕吵醒他睡觉一般极轻的坐下。
笙箫默依然安静的躺着,只是那张俊美无双的俊脸此时看起来似乎有些许皱痕,那头乌黑顺没的墨发也若隐若现的掩着白色…
不…!白子画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慌,颤抖着双手抱起笙箫默,小心的抚上他那飘逸的长发。漆黑的秀发中,夹杂的几根银白深深刺痛了白子画的心,果然,不能再拖了…
将笙箫默小心地揽入怀中,轻抚着他的面颊,轻泣道:“箫默,别怕,师兄一定会救好你。哪怕魂飞魄散也会尽最大能力护你周全。”
第30章 第二十八章
仅仅一日,摩严便拿来了不归砚。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是将不归砚递给白子画。
如今六界虽然安宁,然妖神一战前,各大仙派得高望重的掌门、长老先后仙逝,仙界凋敝;妖神一战后,长留又拥有了数件神器,加上白子画又成了不伤不死之身,长留在仙界立即声名大噪,其威望远超之前数倍。神器虽然名义上还给了各仙派,然长留差人开口相借,又有谁敢不恭敬呈上?
“师兄…谢谢…”白子画收了不归砚,望着摩严略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这千余年,摩严为了他们二人付出了多少心血他不是不懂,虽然之前也时有争议,却从未真正怨怼于他。
转身来到榻边,抱起在床上已躺了许久,毫无知觉的人儿,柔声道:“师弟…我们走…”
“子画,等等”,摩严还是没忍住从身后叫住白子画,沉步来到他面前,手掌微翻,栓天链和谪仙伞浮现在空中。
“这些,你,一并带上吧。”
白子画神色微动,本想拒绝,可看着摩严的神情,终归不忍拂他的好意,微张的嘴生生阖上,只微微点头,一并收入墟鼎中。
“子画,护好师弟…护好,自己…”语毕,摩严背转过身子,不忍再看。
“师兄…我们,走了…”,白子画心头一酸,望着摩严的背影认真道了一句后抱着笙箫默的双手不由又紧了紧,唤出不归砚,默念术语,瞬间消失不见。
一股股扬起翻上半空的浪花,仿佛一群尖啸的云雀,向着天顶苍穹处快速上升,向着白昼虚构的茫茫苍弯猛烈冲击;从大海的飞波之间跃起的一束束水光,照亮了幽暗的天空,照亮了向上的道路,大海呼啸着,翻涌着,一波一波地衔接着向高处冲锋,在天地间凸起一道光芒夺目的圆弧,像震响的鼓,让一切光明与黑暗无处盾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