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突然很后悔,后悔小树林里为什么不直接回答他,他并非对他没感觉,而如今,就算想说实话,却已经没有了想说的那个人。
想到这,罗成悲从中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罗成踉跄着脚步,往前走,额头上发烫得厉害,头也晕乎乎的,想必是伤寒引起的,刚走出两步,就忍不住伸手扶住了桌子,豆大的汗珠自额头上滚下,才走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
李元吉皱着眉看着脸色苍白的罗成,负气道:“以你眼下的身体,要是能走出这间房间,我便不拦你。”
罗成抬头看了他一眼,虚弱地应了声:“好。”
李元吉见他这样执着,气得直咬牙,无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会要是收回,他还有面子没有?
罗成每走一步,都摇摇晃晃,仿佛费尽了精力,他走得吃力,李元吉看得也难受,心里就像猫挠了一样,有心伸手,偏那人死犟的脾气,半点不服软,他就是想去扶他都没有借口。
眼看罗成虽然走得缓慢,却也要走到门口之时,李元吉更是心急火燎,难不成真放他走?开什么玩笑,他这幅模样,要是晕倒在路上怎么办。
正当罗成屏住气息,全身心都放在双腿上,撑着身体往前走,右腿刚刚跨出门槛时,砰的一声,整个人往前倾去,李元吉三步并作两步,将人自身后搂住。
“我是说不拦你,但也没说没让别人拦着你。”李元吉自言自语道。
将人打横抱起,又重新平放回了床上,才有空转过身看向紧贴着门口站着的人,训斥道:“我说你怎么回事?谁让你打这么重的?我都听到回音了。”
李安委屈地眨了眨眼,抱着打晕罗成的棍子道:“罗少保这么厉害,我这不是怕轻了打不晕他么?要是再下手,他有了防备就难了。”
李元吉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打得重就有用了?要不是他生病了,放松了警惕,你能这么轻易得手?”
李安心里泛着嘀咕,敢情我这是吃力不讨好,替你留下罗少保也不是,不替你留下罗少保也不是。
“三公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说罗少保看清是谁打得他么?”
“你问这个干嘛?”
“我怕罗少保痊愈之后,知道是我打了他,不让他走,揍我。”
“揍你总比揍我好。”李元吉看了他一眼,“回头去账房,先把诊费给支了。”
李安苦着一张脸,为毛跟了三公子之后,他总在支诊费。
先不说李元吉这头如何想方设法困住罗成,让他在府上好好养伤,且说李元霸这一路赶至晋阳,把事情原委这么一说,李世民可遭了难题。
他和父亲可是商量过的,现下是顶着圣旨在前头,招兵买马,养精蓄锐,只等时机成熟,便反了杨广。可眼下,元霸回来这么一说,可难倒了他,这到底是反还是不反?救驾还是不救驾?
李世民找来幕僚关上书房门,商量了两日,也没商量出个好歹来,可时间却是拖不得了。
若是现下反了,别忘了,老爹还在人家手上;若是不反,知道了杨广被十八路反王围攻,派不派兵,救是不救?救,就得损兵折将,还与瓦岗寨为敌;若是佯装不知,事后被杨广知晓,必定饶不了李家。饶是如李世民般精明,左想右想,也没想出个辙来。
最后一拍板,先派兵前去救驾再说,救不救杨广暂且不论,至少把老爹给救回来。
谁知,李家的大军还没开拔呢,李渊竟然自己回府了!
第98章
李渊为什么会突然回到太原,这事还得从杨广在江都王世充的援军救助下逃出升天说起。
杨广逃是逃出了四明山,可危机并没有解除,十八路反王还对自己脖子上的脑袋虎视眈眈着呢。
杨广当下点兵,没看错,确实是杨广亲自点兵。
这人虽说当上皇帝之后,做了不少不靠谱的事,但没做皇帝之前,也是很英勇的,讨伐南陈,那是身先士卒,首当其冲。
眼下,他隋朝大将陆续投靠瓦岗寨,靠山王杨林,他的勇猛将军李元霸也被罗成给打死了,无敌大将军宇文成都凶多吉少……他是不亲自出马不行了。
幸而,宇文成都前来救援时,带了三十万大军,汴河上也有二十余万大军守护,王世充前来,又领了三十万军,此刻,他隋朝大军就有八十万之多,而对方号称百万反军,杨广一想,哪还有兵啊?哪还有信得过的兵啊?
非表哥李渊莫属!
这会儿,杨广想起自己的表哥李渊的好来了,大手一挥,说道:“唐国公啊,朕之前就命你抓紧筹集军队,对抗瓦岗寨等蟊贼的,如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是你为国效力的时候了。”
李渊自然是满口应下,一番感人肺腑的效忠之词说得杨广是热泪盈眶,心道,我这表哥果然是个忠臣啊。于是,放他回太原城带兵前来剿灭反军。
李渊这一走,还回来么?
他是傻了,残了才想着回去。
回去干吗?回去是给杨广拼命,他杨家可没少对不起他李家。
李渊得了令,脚下半点不耽搁,连夜赶路,骑死了两匹马,三天便到了太原城内。
关上门一商量,父子俩一拍即合,咱们李家也反了!
就拿杨广弑父- yín -母,霸妹杀兄说事;就拿杨广宠信女干臣,残杀忠良说事;就拿他穷兵黩武,三征高丽,无功而返,白骨成堆说事;就拿杨广滥用民力,大肆修建离宫,开挖运河,导致民众身死过半说事……这人啊,不靠谱的事做得太多了,随便提出一件来,都可以成为旁人讨伐他的理由。
李家老狐狸,二狐狸凑一起,立马想了个辙来:我不说推翻隋朝,也不说推倒杨家,只说诛杀无道昏君杨广。我本意不想当皇帝,我就是想为民除害,另立明君,杨家也不是杨广一人,比如说那尚在长安城的杨侑——杨广之孙,年纪尚小,又好控制。如今正是乱世,反军四起,咱们可不能做那强出头的鸟。
这主意是定了,但李家两位又犯难了,这李家的孩子众多,散布在各地,这要是立马反了,杨广一怒,这些人都跑不了。
于是,李渊当晚就写信给各地的子女,命人赶紧到太原汇合,在人没回来之前,暂时拖延时间。
身处河东郡的李建成,李元吉等人收到信的时候,躲在江都的杨广这也有了变故。
变故来自于眼前这个满身带血,惊恐不安的士兵。
杨广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沉重,放在膝盖上的大手青筋毕现,已是极力克制着情绪:“你再说一遍!”
那士兵跪趴在地上,战战兢兢道:“我等随靠山王杨林,大将军李元霸下山突围,原本一路极为顺畅,李元霸骁勇无敌,斩杀数名反军首领,眼看快到山脚下了,我们遭遇了罗成。李元霸一见罗成,便放下了兵器,极力讨好,罗成承诺放李元霸走,不杀李渊,李元霸便施施然离开,独留下靠山王和我等人奋死抵抗,最后靠山王终是寡不敌众,自刎于当场。”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士兵痛哭流涕道:“皇上明鉴,我本是王爷身边亲随,拼杀罗成的大军时,我被人甩落在旁,脑袋砸上了岩石,昏迷了过去,等到我朦朦胧胧醒来时,就看到王爷拔刀自刎的场景,而我们突围的人也全都死了,无一生换。小人深知凭我一人之力,已无力回天,只能默默地流着眼泪,佯装继续昏迷,也好留着一条狗命给皇上您报信。”
“皇上,他李家居心叵测,与那叛贼罗成私交甚深,若不是他李元霸临阵倒戈,王爷何至于死得如此惨烈啊……还望皇上明察!”
杨广拳头紧握,双目- yin -寒至极,咬牙切齿道:“你真该死!来人啊,将人拖出去砍了。”
那士兵讷讷地忘了抹眼泪,下一刻就被人左右手禁锢,拖出了大殿。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属下对大隋朝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皇上明鉴啊皇上……”
“皇上——”萧后豁然起立,想要劝阻,被杨广出声阻住。
“这等狗奴才贪生怕死在前不说,眼下又延误军机,李渊都已回了太原城,等于放虎归山,这狗奴才就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杨广恨恨道,将李渊逃出生天的过错记在了旁人身上。
“皇上,但他毕竟心记我大隋,如果不然,也不会拼死会来告知此事……如今我们早知道李渊会反,也好早作准备啊。”萧后语重心长道,再者来说,若杀了此等忠臣,以后哪还有人敢为我隋朝尽责效忠?
“皇后此话差矣。”宇文化及站出列道,“依微臣所见,这狗奴才之所以投奔而来,不过是心有不甘,为了博得皇上赏赐。”
萧后狠狠地瞪了眼宇文化及,若不是有这等女干相在旁谗言,皇上何至于如此糊涂,一再失策,失尽民心。
偏此时江都的王世充也附和道:“丞相说得没错,我隋朝好儿郎自当战死沙场,此等贪生怕死小人死不足惜。”
杨广心下好受些,虽说失了宇文成都,靠山王杨林,总算还有王世充的大军在旁。
此时,杨广已无亲信可用,对于救自己出四明山的王世充自是信任有加。而王世充却与宇文化及相互勾结,包括麻叔谋贪的挖运河的那些银两,有三成都进了王世充的府邸。
自打宇文成都掉下悬崖,生死不明之后,宇文化及更是加快了步伐,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杨广自取灭亡。
当下,杨广一道圣旨吩咐下去,捉拿李家家眷,如遇反抗,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