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您快走吧!”刀疤脸也在一旁劝道。
“不用管我,我……死不足惜。”沈晏周垂眸淡淡道。
浑身s-hi透、虚弱不堪的男人,神色淡淡地说自己“死不足惜”。凭什么他要这样认为,傅清寒宁愿看到恣意刻薄的沈晏周,也不愿见到这样心如死灰的他,“王爷,对不起……家兄体弱,我实在放心不下。”傅清寒直截了当地说,转头严声命令,“老刀,速去保护王爷!”
刀疤脸无可奈何,划着船将尘着脸的福禄王载走。
大雨滂沱,除了耳鸣般的雨声,周围一片安静。傅清寒站得有些远,俊挺的身姿伫立在雨中,没有一丝瑟缩。沈晏周忽然不想走了,如果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该有多好。
水逐渐上涨,已经淹没了膝盖。沈晏周身子忽然晃了两下,在水流中站立不稳。傅清寒几步走过去,把他拉进怀里。
“扶着我。”傅清寒道。
沈晏周靠在他怀里,轻轻笑了,“这样好吗?”
沈晏周看似精神不错,傅清寒却察觉他浑身冰冷,叹了口气,不理会他的调戏,将他搂得紧了些。
“水涨得这样快,你手下未必赶得回来接我们。我们可能会死哦,”沈晏周轻飘飘地说,“和我死在一起,甘心吗?”
“别老说无聊的话。”傅清寒按住他的后脑。
沈晏周轻轻笑着,“生死关头,我问你……”
“你爱我吗?”他问这话时,却收起了笑,只一双病得凹陷的黑眼睛深深凝视着傅清寒,那眼中有期待、热切、不安,以及……无尽的恐惧。
仿佛只要傅清寒说不爱,他就会立刻死去。
傅清寒没有回答,却注视着前方努力朝这边靠近的一艘船。小福抹了把脸,苦笑道:“大少爷,我来啦!”
沈晏周似乎有些失望,把眼睛瞥向别处。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傅清寒问。
“唔……大少爷说,如果出了什么事,就来福禄王府……”小福吐了吐舌头。
“看来你对我的行踪还是了如指掌。”傅清寒冷冷道。
“我没有派人跟踪你,我只是猜的……”出了事,你一定会优先去救福禄王,所以我才会让小福来这里,这些话沈晏周没说出口,就已经被打断。
“以退为进、欲擒故纵,还有苦r_ou_计,”傅清寒疲惫地叹了口气,“你不要再玩弄我的情绪了,沈晏周。”
沈晏周苦笑了下,也不再辩解,只是道:“上船吧。”
的确,他从来不会不留退路,凡事都必定做到有备无患。因为这种强势和算计,所以吃过亏的傅清寒就始终提防着他,沈晏周心底喟然长叹。或许直到某一天,他真的再也没力量去筹谋,傅清寒才会放下防备接受他吧。
然而只要他还有最后的力气,他就不会放任自己的脆弱。因为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说过,他会保护傅清寒。
倦雪刀主一生言出必行,从未失信于人。
第八章
“这样的暴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刀疤脸一边生火一边发愁。
傅清寒帮福禄王脱下身上的s-hi衣,挂在火边烘烤,“王爷,不要紧吧?”
福禄王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火光中神态雍容,“生起火就暖和多了,河坝决堤得没有防备,多亏了清寒救我出来。”
城门楼上有简单的炊具,傅清寒让小福烧些热水。他余光瞥到独自坐在门口的沈晏周,走了过去,“坐这里干什么,把衣服脱了,到火边去。”
沈晏周整个人倚在门边,回过头看他。他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撇开眼低声道:“坐得太近,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人。”
傅清寒一个激灵,忙回头看了眼福禄王。见对方没有听到,稍微安心,冷哼了一声,“随便你吧!”
热水烧开,傅清寒先递给福禄王一碗,沉吟一下,又把一碗热水交给小福,“给大少爷送去。”
小福端着热水凑到沈晏周身边,见他头倚着门似是睡去了。
“大少爷,”小福喊他没反应,又推了推他,惊道,“大少爷,身上好烫,发烧了吗?”
沈晏周有些困难地睁开眼,咳了几声,“我怀里有药……”
小福见他脸色实在不好,慌忙给他找药,摸出个小瓷瓶,往外倒了倒,却是空的,“大少爷,你的药吃完了……”
“什么药?”傅清寒听到动静走了过来,“怎么了?”
“大少爷发烧了,他的药也吃完了。”小福担忧道。
傅清寒把小瓷瓶接过来,看不出什么名堂,随手揣起来。他叹了口气,动手又在沈晏周旁边生起一堆火。夜色深了,众人都已睡去,面前跳动的火苗发出“必剥必剥”的声响,伴随其中的是短促的喘息。
沈晏周紧紧抿住唇,屏住呼吸,额上不断有豆大的汗珠滚落。须臾他松开牙关急促地喘息,只喘上几口又因疼痛而屏息。这样反反复复,他的脸色愈发惨白,身上的衣服一会儿被火烤干,一会又再次s-hi透。
傅清寒虽不是大夫,但也觉得这种情况很危险,伸手摇了摇他,“醒醒。”
沈晏周恍恍惚惚睁开眼,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脑筋都被烧断,“……小福?”
傅清寒也没心情解释,问道:“哪里痛,告诉我。”
“……没有哪里不痛。”沈晏周说完又抿紧双唇,汗如雨下,“小福……太冷了……我太冷了……”
那就不要躺在门口啊。傅清寒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伸手把他搂进怀里。他这才发现沈晏周浑身都抖个不停。
“难受的话就叫出来,不要这样屏气。”傅清寒说。
“不能让傅清寒发现……”沈晏周喘息着,呼出的热气呵在他的喉结上。
“为什么不能让我发现?”傅清寒反问。沈晏周的名堂太多了。
“你是谁……不是小福……”沈晏周蹙眉。
“别管那么多。”
“……傅清寒?”沈晏周意识到这人是谁,竟挣扎着推开了他,重新倒在门口。
“你做什么!”傅清寒低声嗔怪,又把他抱起来。
沈晏周因为这一下太过疼痛,眼角流下了生理x-ing的泪水,身体却还在无力地挣扎。看去仿佛濒死的蝴蝶,断断续续地抖动残翅。
“已经疼到哭了,就别乱动了。”傅清寒低声呵道。
“只是摔了下……没有很疼……”
“你刚才不是还说没有哪里不疼吗?”
“那是骗你的……”沈晏周一边喘息一边轻笑,“只不过是苦r_ou_计哦,三弟你又上当了……”
傅清寒有些心酸,闭上了眼睛。沈晏周的心思清楚不过,他是怕自己再说他用苦r_ou_计博取同情吧。他这人不喜示弱,所以才故意说是苦r_ou_计,宁愿被自己误解,也不肯让自己看穿他的敏感脆弱之处。
沈晏周一边笑一边咳,身子蜷了蜷,依旧偎在门口。
“到里面的火边去。”傅清寒道。
“……都说了太近的话想杀人呢,我要睡了……”
“你不过去,是因为你根本站不起来。”傅清寒直截了当地说。沈晏周身体震了一下,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苦r_ou_计也好,欲擒故纵也罢,这个男人根本就不会做。他想要什么东西就只会去掠夺,他病了伤了就只会躲在角落里独自舔伤。傅清寒发觉自己竟能忘记了,沈晏周究竟是个多么狷介傲慢、锋芒毕露的人。
须臾沈晏周轻轻一哂,“既然你看出来了,就抱我过去。”
傅清寒这一次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拦腰抱起,轻轻放在最里面的火堆旁。他干脆利落地把他的s-hi衣服褪下,默不作声地注视着那苍白细瘦的身躯上数不清的伤痕,将已经烘好的干燥温暖的衣服替他穿好。
“你这样,我会把持不住的,三弟,”沈晏周干燥苍白的唇,却不安分地倾吐着炙热的言语,“如果你不杀了我,我就会一直喜欢你的……你不害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