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之梧还不太困,这个点对他来说只是夜晚的开始。他一天都没怎么看手机,这会儿拿出来,微信消息“蹭蹭”往外冒。
嘘:小宝贝儿你是不是早就进村了?
嘘:小宝贝儿你别被黄鼠狼挠了
嘘:你们都找着伴逍遥自在了,剩我一个人在巴黎工作,呵
……
嘘:???盛之梧你他妈手臂脱臼这么久也该接上了吧
时喻苏的消息从下午开始发起,隔一个多小时一条,最近一条消息显示是十分钟前,换成巴黎时间大概是从起床到午后,一看就是工作太无聊。
猪:村里刚通信号
嘘:你还在村里?当童养媳?
嘘:哦,你早就不童了,就是还是个处
盛之梧看他没什么正经事,不准备和他聊,可时喻苏兴致还没下去。
嘘:你住哪儿?村里有宾馆吗?宾馆能住人吗?
猪:住家里。
嘘:我cao,这就登堂入室了?
嘘:你不会睡了人家小男孩吧??
屋里关了灯,方其文挺困的,可盛之梧那块儿一片亮,亮得他心痒痒。他知道那是盛之梧的手机,和阿爸阿妈不一样的手机,这会儿盛之梧一直摆弄手机也不睡,他一个好奇没忍住,凑过去看了眼,看到几个绿框框,框框里还有字,最下面的字是“你不会睡了人家小男孩吧??”
盛之梧没想到方其文会凑过来,被他这一探脑袋吓着了,连忙把手机倒扣在一边呼了口气:“怎么突然……吓我一跳。”
方其文没想到向来温和的盛之梧反应会这么激烈,这个“吓一跳”把他也唬着了,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呀,我就……好奇……对不起对不起。”
盛之梧看方其文反被惊着,揉揉他的头笑着说:“没事,不是怪你。”又不确定地问:“你有……看到什么吗?”
方其文被揉头渐渐安心点儿,回忆了下如实说:“看到了最底下的字嘞,什么‘睡了人家小男孩’什么哩,但是没懂甚意思。”
盛之梧松口气,换了话题问:“是好奇我的手机吗?你爸妈不是也有手机吗?”
“嗯呐。和这个不一样哩。”
盛之梧看了看手里的苹果,问:“你爸妈的手机是安卓的?”
方其文缩进被子里一点:“安卓?”
“啊,”盛之梧反应过来,“你爸妈的手机是不是摁键的,数字键?”
方其文“嗯”了一声,盛之梧又揉他头,耐心解释:“这个手机是触屏的,‘触摸屏幕’的‘触屏’,你把手指放在屏幕上屏幕能感应……来,你试试。”
盛之梧把手机拿起来给方其文,忽略了时喻苏发来的消息。方其文不敢接过去,盛之梧就拿着让他玩,教他可以点哪里。
方其文这里轻轻点一下,那里轻轻点一下,点指南针出现了好多字,点企鹅出现了一个个横条,每个横条左边都有个小圆圈,圆圈里有不同的图片。
盛之梧看方其文每次手刚碰到屏幕就倏地缩回去,心软得想给方其文买个智能手机教他怎么用。他觉得自己真挺喜欢这个小朋友的,又觉得,不应该过多干涉,方其文有他自己的人生。
盛之梧边想边看方其文探索新世界,结果时喻苏的消息还在不停发来。屏幕上方弹出的字眼越来越不堪,什么“禽兽”“轻一点”“硬”之类的,盛之梧后悔没在“禽兽”出现时就拿回手机,不着边地解释着“我给朋友回个消息,他一直在开玩笑”,把手机拿了回来。
猪:闭嘴吧你。你那些破话都被小朋友看了去,丢不丢人,幸好小朋友不懂什么意思
嘘:cao,你刚刚在让他玩你手机?我以为你玩他呢
嘘:难道是你技术不够好,玩他时他也有空玩手机?
猪:滚。把你那些肮脏思想收一收,按辈分我是他叔
嘘:叔怎么了
嘘:所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叔侄关系都是情趣
嘘:诶不说了,我“侄子”洗好澡出来了,拜拜了您嘞
猪:我嘞你大爷
盛之梧摁灭手机,发现方其文面朝着自己,一时又有点无措:“哎,你刚刚在看我聊天?”
“没有呀。”方其文声音和他点手机屏幕一样轻,“我在想那个企鹅。企鹅企鹅。”
盛之梧笑,想方其文可爱,想自己真是多虑,又说:“那个……那个淋浴设备,我下次来把它装起来怎么样?感觉会很方便。”
方其文不明白怎么又扯回这个话题了,也不明白这次盛之梧是逗自己还是认真的,只好当他是认真,自己也认真地说:“家里新房子建起来,会装淋浴噢。所以旧房子没有必要再装。”
“怎么没有必要,你们家建新房子不是还要一段时间吗?”
“啊……就是没必要划不来嘛……”
盛之梧是半逗半认真的,他觉得淋浴装好了能用一个月都很值当。可方其文和他家人显然不这么想,盛之梧也就不再坚持,转而专门逗他:“那我给你买个苹果,你要不要?”
“苹果?树上摘就是嘞,要买甚?”
盛之梧轻轻笑了,没解释,本来还想用“叔侄关系”再逗他,可一想到时喻苏的歪理心里就膈应,就只轻声说:“没什么。睡吧。晚安方其文。”
“晚安……盛之梧。”
盛之梧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旁边也没了人。他拿起手机看时间,快十点了,感慨了下自己真能睡。
拾掇好到院子里,他看到方其文蹲在个麻袋前。方其文看到盛之梧出来朗声说:“给你弄了点笋!我把泥呀土呀弄一下,等下你带回去,可鲜嘞!你先去洗漱叭,洗漱完吃糯米糕!”
没问糯米糕是什么,盛之梧笑着说“好”,想着这认真的小朋友真是每一句话都不是说着玩的,也想要是时喻苏知道了自己带土特产回家,肯定要在秀场笑出声。
所以说时喻苏俗嘛。盛之梧不屑地骄傲着,为那一麻袋笋。
方家村的糯米糕是用j-i蛋、糯米和肥r_ou_做成的片状糕点。盛之梧洗漱好到正堂时,方其文端着一碗黄白相间的糯米糕坐在长板凳上,身旁放着麻袋,正望着地面发呆。盛之梧上前轻轻弹了下他额头:“想什么呢?”
“没甚。”方其文揉揉额头,不疼,把碗筷给盛之梧递去,“你真的不留下吃午饭嘛?”
“不留了,一留又要留到晚上。”盛之梧大口嚼着糯米糕,香糯得很,“还有点工作要处理,该回去了。”
一听盛之梧还有工作,方其文就不再开口留他了,安静地看他吃。盛之梧往嘴里塞着最后一块,含混不清地说:“我把电水壶用法给你示范一下……很简单的。”
方其文小心拆开一个盒子,按盛之梧说的往水壶里装了大半的水,带盛之梧到正堂供桌旁的c-h-a座前。盛之梧c-h-a上电摁了按钮,说:“等着就行。”
约五分钟后电水壶发出“嘀嘀”的叫声,盛之梧示意“好了”,方其文惊讶地问:“水这就烧开哩?”
“嗯,等凉一点儿就可以直接倒着喝了。”
盛之梧看方其文盯着电水壶看,想他大概有点受到科学技术的冲击,说:“着急喝水或用开水时方便些,平时你想用铁锅烧就还用铁锅烧。”
方其文懵懵懂懂点点头,懵懂到盛之梧说他该走了,才看了盛之梧一眼,拿起了麻袋。
拎着麻袋走到村口,方其文一路上有点儿沉默。后备箱打开时看到风筝,他重新开口:“7月份来嘛?”
“可能8月份,看工作进度。来之前我会打电话的。”
盛之梧看方其文很舍不得的样子,想平时大概也没人陪小朋友,小朋友总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这样一想又上前揉他脑袋,说:“想我就给我打电话,我不在开会时都能接。”
方其文看他一眼,有点委屈:“我没有你电话嘞。”
“啊?”盛之梧愣,“是不是我问了你们家电话,但没给你我的电话?哎……可现在也没笔什么的……”
“你报一遍叭。”
“报一遍你就能记得?”
方其文点点头。盛之梧报了一遍,让方其文重复,果然没有错。可之后几个月,手机响起多少回,都不是方其文打来的。盛之梧闲时偶尔会想,小朋友八成把自己电话忘了,不过更多的时候,是忙得想不到这一茬。
12
农村里,春和夏总是忙碌,大量果蔬要播种、育苗、定植还要施肥防虫,还种稻子的更忙些。村民们日复一日地往返于家与田地间,土地仿佛另一个安心的家。
祝铃秀只停过五天的活。第五天晚上她那这儿掉色那儿磨损的翻盖手机响了,广场舞最爱放的音乐在整个正堂回荡,祝铃秀笑眯眯接起电话 “嗯”“好嘞”地应着,春夏繁忙的农活又全落到了方其文肩上。
是比较累,不过方其文不怪祝铃秀。他知道家里多一个人赚钱,新房子就能早一些做起来,甚至如果做房子的钱有余,还能供方其武念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