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姚回来了啊。”刘据语带欣喜,魏姚和张光,一文一武,这些年来一直是太子门下的得力助手,魏姚被刘彻外派去扬州之后,刘据还经常感叹身边没有魏姚,办事都不爽利了许多。
“既然魏姚都将江充打跑了,为什么现在局面又变成这番境地?”张贺奇道,按照常理推测,江充逃出城,接下来就该把他捉拿才对。
说到这里石德的脸突然涨得通红,他挥动着拳头,吹着胡子生气地说道:“江充不仅是个小人,还是个国贼,他为了斗倒太子和皇后,竟然勾结匈奴人!”
“长水、宣曲胡骑自建立以来,一直是训练胡人军队,大汉用人不论出身,一些归义胡人也和汉人一样参加作战,然后靠军功得赏。”张贺说道,“我记得这几年统领这两支胡骑的便是归降的东匈奴小王吧?”
“正是。”石德回答,“没想到有一批东匈奴人,虽然归降汉庭已久,但内心还是向着匈奴单于,匈奴乌师庐单于被俘之后,在长安表面臣服,暗地里仍是怀恨在心,一直暗地里联络这些小王。”
“可是匈奴已经被灭,残部早已远遁西域之外,在这边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啊?”
“一头快饿死的狼是吞不下整个大汉,但是它却想要报仇雪恨。”石德提醒道,“你想一想乌师庐最恨的是什么人?”
“是卫霍两家。”刘据在一旁回答道,“当初漠北一战是我的舅舅和表哥取了他爹的x_ing命,瀚海决战又彻底将他赶出北方,最后还是我的表弟卫伉将他生擒回长安。”
“江充想要对方皇后和太子,殿下您的外家是谁?是卫家,是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霍大司马,是当朝丞相公孙贺。这些人江充每一个都想要扳倒,而对于乌师庐来说,正好是他仇恨的对象,这样他们两人怎不一拍即合?”
石德一言,如同醍醐灌顶,电光火石间,张贺终于将巫蛊之祸里的所有暗线都串联了起来。
在这个巨大的政治y-in谋中,朝堂、后宫、匈奴,多方势力纠缠在了一起。
江充和太子有仇,太子上位对他非常不利,所以江充想要换一个方便他掌控的年轻皇帝;而和江充同样出身赵国的赵婕妤,她想要自己的儿子取而代之,窥伺太后那无上的权力和地位。
那突兀而现的胡巫也有了解释的理由,匈奴人本来就仇恨以杀他们战功起家的卫家,没有办法颠覆大汉,和内斗的汉人联手整死卫皇后和卫太子,让卫氏悉灭,也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这几方势力,每一个单独拿出来都撼不动太子和卫家这颗参天大树,但当它们汇合成一股洪流,趁着皇帝和太子分隔两地难以联络,刘彻又病重昏昏沉沉,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纷纷出动,从各个角度对太子展开小动作,最终成功导演出了巫蛊之祸这么一出旷古烁今的巨大冤案。
不过还好,至少这一世刘据抢先见到了刘彻,也得了刘彻平乱的诏书,现在剩下来的就是调到能够抗衡江充和匈奴人手中士兵的军队了。
张贺的目光投向了长安城的北方……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卡文,写完这个点了,大家晚安zzz
巫蛊之祸的研究文章里是有怀疑过参与谋害太子的势力里面有匈奴人,理由就是江充带着胡巫各种为非作歹,而且江充早年出使过匈奴,我借用了这个脑洞,包括前面章节里提到的瘟疫的脑洞也得益于那篇我忘记标题的学术论文
下章标题预告:北军
大结局努力收尾ing
第183章 北军
除了光禄勋所率领的禁卫军之外, 长安城内外还驻扎着两支官军——南军有一万人, 由未央宫和长乐宫的两宫卫士组成, 因为守卫在长安城南方而得名;北军则屯守在长安城外西北处,有几万精兵,下率八校尉, 守望着京畿重地。
张贺望向的北方, 正是北军屯扎的方向。
根据太傅石德所述, 江充目前手中掌握有期门羽林一万,长水宣曲胡骑一万, 再加上执金吾的缇骑三千,而太子这边尽管有皇后动用皇后玉玺紧急调动的两宫卫士,加上太子门客释放的囚徒和一些被发动的长安百姓, 总共也就一万三千人, 在人数上不如江充。
因此在胡骑入城之后局势就发生逆转, 太子这边的士兵都被逼退回北宫附近,还好控制了长安城的武库, 手头上有足够的武器, 才能在街头垒砌临时工事,抵御官兵的进攻。
在长安城如蛛网密布的大街小巷上,唯一能进行的战斗方式就是巷战, 狭路相逢勇者胜,如果在兵力上无法压制江充,那么很难再次取胜。
石德忧心忡忡地对刘据说:“不如殿下带着皇后和皇孙们先从安门出城?这里臣等自会死守到你们平安离开。”
“我回来不是为了让老师和门客们陷入如斯险境的,这样即使我侥幸逃脱, 以后又如何服手下之人?”刘据摇了摇头,拒绝了石德这个壮士扼腕的建议。
张贺悄悄打量石德,这位平时德高望重的大儒早已花白了头发,此时却眼神明亮,看向刘据满是慈爱之情,只见石德开口说道:“太子这个时候还想到人心向背,老夫甚慰,但事有轻重缓急,太子应当先保重贵体,再图来日方长。”
张贺不由得猜想当他刚穿越过来的那次,刘据在兵败之后决心带着皇孙逃离长安城,也许就是听从了这位长者的劝告。
历史上石德的结局没有被记载,但并没有他跟随太子离开的记录,这位出生在一个教科书般的方正君子的万石世家的夫子,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在太子蒙冤被江充逼迫的时候,断然提醒刘据想起前朝扶苏之事,支持自己的学生起兵展开了一系列雷厉风行的手段。
刘据兵败之后,跟随太子起兵的人都被捕问罪被杀,留在长安的石德恐怕也难逃过这场血腥的清洗。
这般想着,张贺看向石德的目光就越发有些肃然起敬了起来。
刘据却肃然对石德说:“老师莫要担心,还到不了那般需要破釜沉舟的地步,我已经拿到了父皇的诏书。”
说完刘据从袖中将刘彻那封诏书拿了出来,石德颤巍巍地双手接过,展开一看,不由得浮现出十分喜色来:“确实是陛下的帝玺所印。”
刘据登上一处用沙包垒起用来阻挡对方骑兵冲击的矮墙,将诏书在众人面前朗声念了一遍,周围太子宫的门客和两宫卫士,还有那些释放的囚徒和长安城过来帮忙的热心百姓,听完都欢呼了起来。
“陛下英明,知道j-ian人作乱,我们是在为陛下做事。”大家的士气顿时高涨了起来。
刘据还补充道:“这次参加平乱有功的,日后我会启禀陛下,有罪的全数宽赦你们的罪名,平民比照军功嘉奖爵位。”
听得众人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活捉江充立一大功。
“陛下威武,汉军威武,保卫皇后和太子,清除j-ian臣乱党。”张贺趁机喊起了口号,又继续带动了一波气氛。
“大家稍安勿躁。”刘据适时地泼了一盆冷水,“现在以我们的兵力,杀出去只是增加伤亡而已,我并不想长安城的卫士和子民们因为j-ian人作乱而受到伤害,更不愿意大汉的士兵们同袍相残。”
“那我们要怎么做呢?”一个年轻的囚徒问道,“如果我们不打,对面就会来杀死我们所有人。”
“我们要确保一次攻击就能取得胜利,为此我们需要更多的能和江充抗衡的兵力。”刘据说道,“我将会在这里指挥大家一起抵御江充所率军队的进攻,死守北宫和武库,与此同时我让张贺带着这份诏书赶去北军,将那边剩下的士兵全部调入长安。”
张贺拔出腰间长剑,指天发誓:“请大家放心,我一定尽快将北军带来,协助对付江充乱党。”
“此行危险,母后给我的三十名骑兵,你随身带去吧,也好护你一路周全。”刘据此时已经从矮墙下跃了下来,走到张贺身边,低声关切道。
“长安城里胡骑众多,我们这边骑兵非常宝贵,还是你留着吧。”张贺摇了摇头,“我只需要挑选十名囚犯跟我去就可以了。”
跟随太子这边的除了专业的两宫卫士和有些武艺傍身的太子宫侍卫之外,比较弱小的就是囚犯和平民了,但囚犯比起平民来却有一个优点,他们已是亡命之身,打起架来非常不要命,所以这也是以往军队缺少人手的时候,刘彻经常发动囚徒从军的原因之一。
刘据张口还想反对什么,却被张贺握住了手,温热的体温通过手心传了过来。
“信我。”张贺说完,对着刘据微微笑了起来。
刘据觉得自己被张贺的笑容晃花了眼,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张贺趁机大声对众人说道:“我要挑十个囚徒跟我同去,有谁愿往?”
不少人举手,张贺在举手的人里看到了刚才发问的那个年轻囚徒。
“你叫什么名字?”张贺走到他面前询问道。
“回禀君侯,小人叫做如侯。”
“如侯?好名字。”张贺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来了,历史上刘据正是从囚徒里挑中了这个叫做如侯的人,持符节征发长水和宣曲两地的胡人骑兵,但是被刘彻派来的侍郎马通迅速赶到,告诉胡人如侯的符节是假的,将如侯处死,而由马通率领胡骑进入长安对付太子一方。
历史上的如侯虽然功亏一篑,但这次让他跟着自己前去北军调兵,也不失为一种机缘。
于是张贺笑眯眯地对如侯说:“既然如此,你就跟着我一起去吧。”
长安城发生动乱,太子和江充两边的人都宣称有皇帝的旨意,对方才是乱党,光禄勋韩说回到长安之后就闭门不出,俨然装死成了个乌龟,那么北军大部分士兵也在护军使者任安的约束下,按兵不动,没有见到真正的诏令就紧闭军营大门,不参与任何一方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