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吧,他们应该快醒了。”陆微生握住白术的手拉着他走,白术扭过头来对他说:“你怎么就不问问他呢?”
楚泽漆被他问的一愣,随即想到‘他’是指的谁,他心里忽然一紧,追问道:“他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他只是还没醒。”陆微生道。
头顶的一小块光亮像被什么遮住了,影影憧憧,楚泽漆瞪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间汗毛直竖。只见一只巨大的蛇头堵在出口那里,望着往上走的两人,时不时的还朝他吐信子。
这就是变异的蛇吗?楚泽漆顿时感觉心惊r_ou_跳,难道刚才他脖子一凉,也是有条蛇爬在自己脖子上?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杀不了白术了,他虽然没有内力,可他的致命手段都是无声无息的。
叶家山庄这几日倒是热闹非凡,门庭若市,来探访的名医不少,却一个能治病的都没有。
庄内上下心急如焚,叶桁不惜重金悬赏,还请来了一堆有名有姓的人物,可不管是谁无论如何就是唤不醒一个沉睡的叶明悠。眼看着自己最宝贝的小儿子日渐消瘦,他看在眼里,疼在心尖儿,人也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吴管家说,二少爷这是气郁积心所致,是心病,加上不知节制的使用内力,很有可能就此醒不过来。
一个老御医却说这是走火入魔导致的神思错乱,需要重新梳理经脉。
秦芸洛说,你们这群庸医,治不好他我砸了你们的招牌!
已经第六天了,叶桁依旧不知疲倦的派人四处求医,有些名医架子大,还得他亲自登门拜访。
吴管家也不厌其烦的每天在叶明悠耳根絮叨,“少爷,楚公子快不行了,楚公子还等着您去救他呢,您可不能忘了啊。”
秦芸洛听的头都大了,比起吴伯伯,她更相信那个老御医的话,明悠哥哥平日里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可能气郁呢。“吴伯伯,您天天楚公子楚公子的,明悠哥哥能听见吗?”
“小姐,小少爷一向重情重义,一定会听见的。”也希望楚公子吉人天相,都不要出事才好。吴管家叹了口气,心里也惴惴不安的。
“芸洛,天色不早了,该回府了。”叶明溪刚从外面奔波回来,每次一回来就能看见秦芸洛守在叶明悠床前,握着他的手,愁眉不展。虽然这场面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可他每次都能借着缘由送秦芸洛回去,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叶大哥,我不走,我再看会儿明悠哥哥。”秦芸洛眼巴巴的看着躺床上的人,眼睛红彤彤的盈满了泪。
叶明溪慌了,急忙道:“别哭别哭,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说着还坐下来陪她一起看。
秦芸洛抹着眼泪哽咽道:“叶大哥,明悠哥哥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会的……他一定会醒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时是怎么想的,既盼望着他醒又不想让秦芸洛看到他醒,可是看到她哭又忍不住想哄她。
“二少爷,楚公子的剑找回来了,但是他人不见了,您得去找他啊。”
……
“叶明悠!你再不醒我就杀了楚泽漆!”秦芸洛哭着叫道。可是床上的人仍无半点反应,只有呼吸声能证明他还活着。
叶明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只记得梦里他又回到第一次见他的那个酒馆,今天酒馆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儿都没。
他走上二楼,找了个窗边坐下。天边y-in沉沉的,似要下雪。他抬头往对面茶馆望去,对面跟他一样的位置也坐了个人,头发黑白参半,年纪应该很大了。
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这么冷的天他还挽着袖子,拿起茶碗放进茶盂里面烫了烫,一阵凉风吹过,他裹紧自己单薄的衣裳,把手伸向炭盆边。
叶明悠感觉不到冷,但他能感觉到那个人很冷,袖口外面的手臂冻得铁青也不知道放下袖子。他喝茶的方式也很特别,跟自己一样,烫了三次茶碗,第一泡茶倒掉一半又添上新的滚水,再倒掉一半添温水,氤氲袅袅的热气冉冉散开,他又往炭盆边上靠了靠。
叶明悠饶有兴致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可那个人只泡茶却不喝茶,他倒了两碗茶,一碗在自己面前,另一碗放到对面。可是这大街小巷一个人影都没有,他在等谁呢?
“前辈在等谁?”叶明悠趴在栏杆上朝他问道。
那个人并没有理他,从怀里掏出个扇套来,扇套里有把破旧的扇子,那人把扇子也放到对面,端起桌上的茶碗饮了一口。
原来是在缅怀故人。叶明悠无聊的看他喝完茶,把对面的茶水洒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又收起扇子准备下楼,自始至终没跟他说一句话。
叶明悠也跟着他下了楼,好奇的跟在他后面。街边的商铺全闭着门,大街上除了他俩一点活物也没有。
前面的人身材不高,一头灰白的发梳理的很柔顺,快要到了腰,他走的很缓慢,步伐也不稳健,好几次叶明悠想上去搀扶他又忍住了,万一他发现自己怎么办。
两个人走了足有半时辰之久,他跟着他来到了一片竹林。叶明悠隐约觉得这里有点眼熟但又记不起来是哪儿。那个人还在继续往前走,前面竹林遮天蔽日,逐渐连阳光都透不进来了,往里一看黑漆漆的但很奇怪他却能看得清楚。
竹林里忽然起了雾,雾气缭绕,那人黑色的衣衫融入一片云雾之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叶明悠加快了脚步追上去,但那人越走越快,不似刚才孱弱无力的样子,很快就连同浓雾一起消失在了竹林里。叶明悠跟丢了人,茫然无措的在竹林里转圈,四周根本没有路,全是茂密的林子和堆积的枯竹叶,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小土包,后面立了块石碑。叶明悠绕到石碑前面,伸手擦了擦石碑上的土,只见上面写着:无牵无挂,死而无憾,罪人楚泽漆之墓。
第16章 第十六章
这个名字很耳熟,自己一定认识这个墓的主人,而且这个人对自己还很重要,可是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叶明悠抱着头坐在地上,头开始隐隐作痛,他越去想头就疼得越厉害,可是不想这座坟又像爪子一样刺挠着他的心,最后他疼得在地上打滚,手中的剑也脱了手,他爬起来开始拼命扒坟上的泥,泥里混着血,双手挖的血淋淋,心就像悬在了半空剧烈跳个不停。突然他脑子里什么东西一闪,他急忙又转头去扒自己的剑,他不记得自己是带剑来的,剑又是什么时候握在了他手里。
“嘶!”他突然感觉手指一疼,埋在泥里的剑刃极其锋利的割破了手,他抽出剑,却不是自己那把长生剑,而是一把银色的剑,剑身就像刚被血浸过一样,斑斑血迹沿着剑尖滴落。叶明悠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像承受不了一样快要跳出来,他回过头,一具黑色的尸体躺在不远处,鲜血汇成了小溪。
叶明悠一下跌坐在地上,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他隐约觉得他要找的人就在那里,那里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他手脚并用爬过去抱起还温热的尸体,一张满是血迹的脸不听使唤的垂在他臂弯里,头发黏着污血,脸色青灰,早已是死去多时。“楚泽漆?”叶明悠呆呆叫出那个名字,突然头像被敲了一闷棍,他忽然记起了他是谁。
“泽漆!”叶明悠摇着怀里的人,“怎么会这样!到底怎么回事!你别吓我!”天塌了一样的感觉包围着他,他浑身颤栗,疼的他丝丝倒抽冷气,难受到极致意识都变得混沌起来,血不可抑制的从他嘴角流下。
竹林起了风,无数枯竹叶都被刮到天上,纷纷扬扬。他紧紧搂着尸体,内力在经络游走,他伸手点住自己的x_u_e道,磅礴的内力无处发散四处冲撞,他全身的经脉都在自毁。
“叶明悠!”忽然有人喊了自己一声,怎么是楚泽漆的声音?紧接着他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他猛然回过神,四周的景物都消失了,刺眼的白光照进眼底,他缓缓睁开了眼,床边上,秦芸洛和叶明溪惊恐的看着他。
“醒了!明悠哥哥醒了!叶大哥!吴伯伯你们快看!”秦芸洛喜极而泣抱住叶明溪,继而发现抱错了人,又扑在床上抱着叶明悠哭。
叶明悠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张了张嘴,喉咙灌进一大口腥血。
“少爷,您又做梦了?”吴管家在一旁帮他清理着血迹,“您是不是梦到了楚公子?梦里您差点杀了自己,幸亏有大少爷。”
叶明溪帮他解开最后一道x_u_e,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好些了没?”
叶明悠点点头,问:“楚泽漆回来了吗?”
“明悠哥哥对不起……“秦芸洛愧疚的说,要不是因为自己那句话,也不会让叶明悠潜意识里以为楚泽漆死了。
“我没事,楚泽漆呢?”叶明悠又问。
叶明溪看了看秦芸洛,发现秦芸洛很委屈的站在一边,眼里还含着泪。“你怎么不问问芸洛有多担心你?父亲这几天到处奔波找人救你,你起来谁都不问偏偏问一个差点害死你的人!”叶明溪怒道。
“大哥。”叶明悠弱弱叫了声,“对不起,父亲呢?父亲回来了没?”
吴管家叹了口气说:“老爷回来了,在书房。二少爷,楚公子他……”
“我知道。”叶明悠推开众人,从床上爬起来连外衣都不穿就跌跌撞撞往外跑。
“明悠哥哥!”秦芸洛追在后面喊,可叶明悠没听到似的谁也不理。叶明溪看在眼里又懊又悔,早知道该让他经脉尽碎,一次死了干净。
叶明悠跑到书房门口,正好撞见急急往外走的叶桁,叶桁看见他,许久不见笑意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他激动的过去抱住叶明悠,瞧了又瞧,“悠儿!你醒了?身体感觉如何了?饿坏了吧?我让下人给你煮个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