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卫伉也在一旁附和道,“既然太子说这些都是无稽之谈,那么请问狱令是否可以将张贺先放出来了?”
若卢诏狱令摇头道:“这些留待陛下返回之后再做定夺,但张贺今日犯下的阑入罪名却是有多位侍卫作证,再加上宫女状告他欲行不轨,这一项与中人乱更是死罪,万不可就将他释放出狱。”
“我以太子名义为他担保,可否接他暂且出去,这几天就让他住在太子宫,我亲自看管,不会让他跑了,狱令如果不放心也可以派人来监视,你看这样安排如何啊?”
“臣不敢监视太子。”若卢诏狱令却是个严格执法的人,“只是人已经关押在诏狱,没有陛下的手谕,断然没有就这么放出去的先例,太子和宜春侯还是先请回吧。”
刘据再三央求,谁知道对方竟然和顽石一块,寸步不让,刘据没有办法,只好带着众人先行离开。
“太子殿下。”出了若卢诏狱,月光下张安世扬起小脸问道,“我们就这么离开吗?”
“若卢诏狱不比永巷狱,是关押朝廷官员的地方,我以太子的权力是没有办法强迫对方放人的。”
“我怕等到明天,家兄在里面会有凶险。”张安世一脸严肃地说。
刘据蹲了下来,温柔地拍了拍张安世的肩膀说:“小安世,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们是亲兄弟,骨r_ou_相连,彼此之间似乎有一种感应。”张安世对刘据说,“我感觉到哥哥在一个冰冷的地方,并且那里有人对他放出杀气。”
刘据原本就为张贺担心,现在被张安世这么一说,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更加难看了。
卫伉向来是个直肠子,他一把拉起了自己的表哥:“既然安世弟弟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还忧郁什么,先在若卢诏狱旁边转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乘之机。”
张贺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在狱中扑得两只流萤,他将外套的轻纱撕下一块,将萤火虫裹在里面,又将外面结扎好,这样看起来就是一个发光的小纱球。
张贺又将手腕上的五色丝绦解了下来,将其一头系在纱球上面那个小巧的蝴蝶结上,然后朝着高高的窗口投掷了过去。
纱球和五色丝绦都非常轻,就连上面太子赠送的玉制青鸾也非常小巧,所以凭借它本身的重量很难接近窗口。
张贺在小小的牢狱里找了半天,才从墙角一处缺口那里扣了一小块石头下来,也用纱衣的一小片碎片包好了系在一起,然后他后退几步,往前助跑,然后猛地起跳。
借着跳起的高度,他舒展手臂,将五色丝绦投掷出了窗口的栅栏。只见那团微光在黑暗的窗口一闪,很快消失在视野之外,只听到它穿过茂密的树枝落在Cao地上轻微的“沙”的一声。
但愿太子能够早点看到,张贺双手合十,在狱中默默祈祷。
作者有话要说: 结果还是凌晨之前赶出来了,前两章大家反映似乎不太好,我构思的时候步子太大扯到蛋了,有些不好圆回来,想要我准备回过头来再改
第58章 矫诏
刘据带着卫伉和张安世沿着若卢诏狱高耸的石墙走了半圈, 就遇到了带着一小队侍卫匆匆赶来的陈掌。
“姨父, 你怎么来了?”卫伉抢先问道。
陈掌压低声音说:“陛下和中宫都不在未央宫, 我担心你们几个小孩胡闹, 特地前来看看。”
“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刘据一边说着一边朝墙体打量,似乎想要寻找空隙能偷偷潜入诏狱。
“殿下如果想要翻墙而入,还是别想了。”陈掌说道, “据我所知, 这诏狱的高墙是特制的,除了正门,连只老鼠都溜不进去。”
“难道我就放任自己的朋友陷入牢狱而不顾吗?”
陈掌劝说道:“陛下还未返京, 料想狱令也不敢擅自断夺罪名, 不如殿下稍安勿躁,一面派人快马去通知张贺的父亲张汤, 一面在太子宫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按照常理来判断,这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但张安世的一番话却令刘据变得心神不宁。如果这诏御里面真有对张贺动了杀心的人, 那么几天过去之后,他还能平安出来吗?
刘据犹豫不决地抬腿继续往前走去, 却看见Cao丛中有一团异常的冷光在闪烁。初夏的夜里,未央宫里花木葱郁, 树丛间Cao地里经常有流萤出没,但那团光却一直在Cao丛里,并不曾移动。
刘据连忙走上前去, 弯腰从Cao丛里将那裹着几只萤火虫的发光的纱团捞了起来,在那只光球后面绑着的是一条熟悉的五彩丝绦——就是他送给张贺的那条,上面还绑着他精挑细选的礼物,一只栩栩如生的青鸾。
张贺平时很珍惜这个礼物,除了洗澡的时候从未将其解下过,他是遇到了什么情况才刻意将这个玉挂件和萤火虫捆在一处扔了出来?这无疑是一个明确的求助信号。
“你们快过来看,这是张贺往外面扔的手链。”刘据举起纱团,对其他人说。
卫伉和张安世连忙跑了过来。
“这的确是张贺之物。”卫伉气得踹了一脚坚固的石墙,“他一定在里面不远,可恨拆不倒这破墙。”
“大兄,大兄!”张安世已经仰头喊了起来,“我们就在外面,你能听到吗?”
张贺正在牢房里昏昏欲睡,那狭小的监狱让他想到了重生前呆过的蚕室,一瞬间不知今夕何夕,还以为自己陷于那场巨大的巫蛊y-in谋中,在不透风的房间里包裹着自己的全是死亡的气息。张安世稚嫩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是啊,现在是元狩六年的夏天,距离那场悲剧还很遥远,他有足够的时间去避免它的发生。
刘据的声音也加入了进来:“张贺,你在里面吗?”
张贺先是冲到栅栏前张望了一番,确定监狱里没有其他人在场,他来到小窗底下,冲着外面以刚好被外面听到,又不足以引来看守的声音说道:“我在里面。”
“你怎么样?情况还好吗?”刘据听到张贺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询问道。
“殿下放心,我目前一切安好。”张贺下意识先安慰刘据,然后提出诉求,“是有人暗算我,似乎想要置我于死地,我观他可能与我父亲有仇,还请殿下替我转告我父亲此事。”
张贺心里想的是,张汤聪明能干,而且正受刘彻赏识,他应该能很快判断清楚情况,替自己在天子面前求情。有趣的是,这恰好也是刚才陈掌提出的温和解决办法。
可刘据却不这么想,张贺的回答证实了里面有人确实对他非常不利,让张贺多待在牢里一刻都非常危险。
“姨父,借我中宫侍卫一用。”刘据转向陈掌,恳切地说道。
陈掌带了侍卫出来本也有以防万一的用意,再说现在这种情形,怎么感觉很久之前也曾发生过一遭,只不过那会更加凶险……
这边陈掌陷入了回忆之中,少年们早已经带着侍卫重新朝若卢诏狱的大门口走去。
若卢诏狱令看着去而复返的刘据等人,语气开始有些不善:“臣方才应该已经把情况说清楚了,太子还是请回吧。”
刘据将手一挥,两列侍卫鱼贯而入,拔出刀剑,将其他人都拦住了。
“请狱令不要见怪,我只需进去带走张贺,马上就会离开,不再叨扰。”刘据朝狱令拱手行礼,迈开步子就往里面走去。
那狱令拦住刘据,嘴里说道:“按照法令,已经入狱的需要天子诏令才能出狱,您虽然贵为天子,但也不可逾越法令而行事。”
“狱令迂腐。”刘据急道,“眼看有小人潜伏在侧,难道要因为墨守法令,而让一条生命在你这诏狱活活被人谋害不成?”
“下官所属官吏皆是忠诚之人,不可能有如太子所说的j-ian恶之徒。”狱令犹自据理力争。
刘据也算是被对方的迂腐服气了,他只好苦笑着说:“属官也许无碍,但这进出诏狱的侍卫、兵士,你敢保证各个都没有问题?张贺已经向我求救,我不能见死不救,还请狱令行个方便。”
他嘴上说得还算客气,但行动却毫不含糊,两个侍卫已经上前准备拉开狱令。
那狱令被拉开后嘴里说道:“那进到牢房的钥匙在我和守卫手里,太子就算强闯也是进不去的,还请太子回去。”
眼看场面一度陷入僵局,卫伉从刘据身后快走几步来到狱令面前,只见他朗声说道:“在下宜春侯,已经带来陛下的诏令,张贺罪名未明,速速放出诏狱,待查明后再做打算。还请狱令按照诏令行事。”
刘据连忙望了一眼卫伉,微微摇了摇头,眼神里传来的劝诫意思很明显,卫伉你这是矫诏,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
卫伉笑着点了点头,无声地将自己的决断传达给太子。
那狱令看着两人,明显怀疑大于相信。于是卫伉将腰中佩剑举了起来:“这是陛下的天子剑,见剑如见陛下。汾y-in虽远,有马日行千里,往返也不算难事。”
那把剑是刘彻以前赐给卫青的,被卫伉偷偷从家里拿了出来,没想到却发挥了用处。
狱令看到天子剑这才转变了态度,对几人说:“你们且等我唤那看门老宦过来。”
外面这番动静早已惊动了诏狱最里层的人,那名蒙面年轻人又重新推门进来,对着张贺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你的太子殿下倒是对你情深义重,那佞幸之罪不会是被我误打误撞猜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