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和辛辣在口腔内弥漫,舌尖的刺激让燕筑忽而睁开眼,模糊不清地看着紧紧挨着他的面容。
身上脸上的不适感觉开始强烈起来,孙邑埅更不敢拖延时间,已经放出毒血的手臂必须立刻处理,否则就很难保住了。
抬起头来时,竟然发现燕筑睁开却有些对不准焦点的双眼。
“把药吞下去就可以好好睡了。”
温柔安抚的语言与他颤着的双唇成了鲜明的对比。
被按住的开始发烫的手,燕筑想要努力开口说点什么,却只是发出些暗哑单音来。
“不用担心,醒来便没事了。”
试图用轻快的话语安抚躯体绷紧的人,傅佛里下了马走过来,分开了被紧紧拉住的手。
“快点吧,时间长了怕有意外。”
虽然对于孙邑埅发红的面色感到疑虑,但他很机智地选择没有多加询问。
顾措看了看他们,转身开始安排人马四周巡防。
孙邑埅深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喂了粒药,拿起来救死扶伤的银针。
第29章 二十九
归巢
没有赶上第二波的厮杀,对于傅佛里他们一行人来说也算是另一种幸运。
被打散了的狼牙残兵败将有人聚集在一起反向朝雁门关潜来,虽说苍云军并非倾巢而出,但也走了大半,若是雁门关被占,那前方的胜利也是无用。
所以,一路行回,集合了路途中的伤兵,傅佛里的小队成了护卫队,在离雁门关还有十里多地的地方,逮住了鬼鬼祟祟妄图潜入雁门关的狼牙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剿灭了他们。
“快速回防,与留守将领守住雁门关,不能让敌人有机可乘!”
不掩眼里的担忧,傅佛里下了令,顾措在一旁问道,
“通知他们吗?”
“暂时不需要,并没有发现大举入侵的迹象,告知他们只会扰乱军心,我们回去好好安排下,固守不成问题。”
再看了看都已经陷入昏迷的燕筑和孙邑埅,更是焦急把人带回去。
雁门关只开了侧门,那里守着的是回来不久的段嘉陵。
“你武功尽失,守在这里太危险。”
“我是在这接送伤兵的,能守的都在上面。”
段嘉陵指了指头顶的烽火台,那里是留守的飞羽营士兵。
从前方退回来的伤兵并不少,段嘉陵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帮助伤兵营的人也是出这份力。
“嗯。”
让出后面的队伍,段嘉陵一眼便看到了昏迷的燕筑诸人,连忙上前去。
“快点进去。”
“燕筑已经处理过了,孙邑埅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
“好的,我会转告林姑娘,苗芦醒着,她也能帮忙。”
傅佛里点点头,看向顾措,领着队伍登上城关。
登高远眺,只看到硝烟弥漫,却看不清战况如何,纵使担忧,众人还是收回视线警惕着他们更应警惕的近处。
这场仗打了几天几夜,守着城墙的人也几天几夜未眠,战报部署一一传来,至少消息都一直是好的,但望眼欲穿的心境却是无法放下。
有伤兵被收治,也有伤愈的士兵出征,傅佛里打下了三四波妄图潜入的狼牙突击队,在城关等到了戴着斗笠前来的孙邑埅。
“看来你已经无事了?”
“嗯,若不是你的及时赶到以及沿途护送,我们危险了,我需要向你好好道谢。”
“我可以说你矫情吗?”
傅佛里只瞥了他一眼,便又警惕着城关之下的动静,孙邑埅暗笑一声——明明某人害羞了。
“燕筑怎么样了?”
“还需要多卧床养些日子,每次醒来都问战报。”
“我们损失不少,但苍云境内的狼牙军也快全军覆没,从它处调来的敌军怕不日即将赶到,应该要撤回来了。”
“大战过后若还要退回守城,会不会比较吃力?”
“放心,守得住。”
谈话至此,孙邑埅歪头看了看一本正经的人,问道,
“你看来也恢复了。”
“嗯。”
“有空的话,愿不愿意与我说说你以前的故事?”
“......”
“咳咳,不说也没关系,该听的人听了就可以,我知道你一定说予顾措听了。”
“嗯。”
抬头之际,远处穿透乌云的明亮耀眼了y-in沉的天,笑意在一瞬间跃然脸上。
“他们要回来了!”
燕筑睁着眼盯着帐顶发呆看着,虽然他一点也不愿再躺着,但一起身便会头晕的情况,他也知道现在自己最好听话乖乖躺着。
手掌覆在了被砍伤的手臂上,又回想起那日的惊险与担忧,苗芦说过,孙邑埅的体质虽说看起来问题不大,但是遇上严重的情况不及时处理也是会至死的,后怕的心情让他不由收紧手指的力量。
痛。
他宁愿失去手臂也不愿让孙邑埅陷入那样的危境。
“抓这么紧,想让我白费工夫吗?”
进来就瞧见燕筑一脸凝重地按着自己的手臂,想要告知好消息的欢快心情瞬间没了影。
燕筑一愣,连忙松开手来,转头看向取下斗笠走过来的人。
“是我错了...”
孙邑埅眉毛一翘,在床头边坐了下来,问道,
“想什么呢?”
“想你。”
想了这么些日子,依旧没有释怀,该如何是好?
热切的眼神望入孙邑埅的眼里,让他心里不由悸动。
“你?”
一直没有说出口的对不起,怕被弃嫌,但此时此刻,想说,却是怕失去。
“对不起,让你冒险了。”
“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是吗?”
并不希望是想要听到这样的话,反问的语气透露出一丝怒气,燕筑深深吸了口气———果然生气了,伸起的手拉了拉想要转头不理他的人,
“是我错了,但是,我还是要说给你听,并不是想让你不痛快。”
难得话多地解释了一番,越是重视越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才好。
紧紧拽着那人的手往下拉,孙邑埅甩过头来蹦出问话来,
“做什么?”
燕筑略为吃力地撑起上半身来,脸越靠越近,明白过来的孙邑埅不由有些面皮薄红,但却也没避开,随着燕筑手下的力道弯下身去,啄了下依旧没有恢复血色干涸的唇瓣。
“你不要想太多,就像我一般,接受你的保护,是我想与你生死与共。”
“好,我明白了。”
燕筑与他碰了碰鼻尖,亲昵的氛围驱散了内心的纠结。
见燕筑撑得辛苦,孙邑埅干脆歪着身子倚在燕筑枕边,手指卷着黑发一下一下,
“我是来和你说,大军传回讯息了,他们要回来了。”
“太好了,就不知这次损失大不大。”
“知道你很想上前线,但是…”
“我可不敢这样上前线,我只是担心他们。”
哼哼,还算识相!
“就算是狼牙军驰援的队伍前来,没有基地也没有补给,追到雁门关也拿我们没办法。”
“是这个道理。”
“知道你心急,但你这手臂即使拆了线,也还是不能立刻动武的,提了重物会对内部没有恢复的经脉造成二次伤害,想要提刀拿盾得听我的。”
重重叹息一声,燕筑默认了之后的沉寂。
而接下来的日子,孙邑埅一头扎进了忙不迭地施救中。
娄小副官守在陆欧床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虽然那么多次同陆欧出征,虽然那么多次守在受伤的人身旁,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痛,这般难受。
“好了…你…可别…再…哭了…莫不是…嫌弃…嫌弃我了…”
陆欧忍着伤痛,勉强挤出点些笑容,抬手擦了擦小娄被泪濡s-hi的面颊。
“没了腿你可怎么办?!呜呜呜。”
“这,不是,还有你吗?除非,你——”
“闭嘴!呜呜呜。”
“真凶…”
可是却一点也不好笑,陆欧把落寞的眼神关进了眼帘里。
孙邑埅咬着下唇来回看看两人,斟酌再斟酌,心里有了主意。
“陆欧,你看你愿不愿做我的试验品?”
“嗯?”“不行!”
一个疑问一个拒绝,同声而起。
“不能拿陆大哥冒险!”
管它是什么样的试验!
“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可以,接上一条假腿试试。”
孙邑埅指了指坏死被截断的右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