暠山的清晨没有啼脆的晨鸟,赵祯醒来却也觉得浑身舒畅。惺忪的眼仍有些迷迷糊糊,只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人,揉揉眼睛仔细一看却是一身白裘衣的白玉堂好整以暇坐着,手上还抱着他的宝剑。赵祯这才忆起昨夜自己拖展昭白玉堂聊天,不知什么时候稀里糊涂睡过去,结果霸占了展昭的床。看情形白玉堂守了他整整一夜。
下床的动静引来了白玉堂。白玉堂默默替赵祯打水洗脸漱口,又替他穿外套系腰带,始终一句话不说。一个天生爱说话的人突然不说话了,赵祯直觉不习惯。他纳闷道:“白玉堂,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白玉堂特意转过身朝天翻白眼:都这么明显写在脸上了还问。要不是猫儿要他留下来照顾皇帝,想他堂堂锦毛鼠从来都是被人服侍,现在却要去服侍人,能有什么好脸色?
再转身,白玉堂仍是挤出笑容,好声好气道:“还好陛下醒来,不然送来的早饭就要凉了。”推推搡搡把赵祯弄到桌边,打开碗盖道。“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赵祯低头一看,竟是笋r_ou_炖粥,脸耷拉了下来。
“朕不饿,不吃了。”
“饿久了容易伤胃。这里本来就没什么好东西,陛下还是将就点吧。”
“不是,朕不是嫌……。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白玉堂一眼。“朕从小就不能吃笋。一吃就恶心想吐。”
“那把笋捡到我碗里好了,我倒是爱吃得很。”
“有笋味道也不行。既然白玉堂你爱吃,不如你就全吃了吧。”
白玉堂寻思正好自己饿了,便不客气地把两碗都吃了个精光。
赵祯四处觅了半天,不见展昭人影。“奇怪!展护卫呢?这么早去了哪?”
展昭一夜未归,白玉堂本已担心,偏偏答应守着赵祯没法寻他,自然没好气了:“不是去了哪,而是他一夜没回来。”
刚说完,展昭就一脚跨了进来。白玉堂立刻解放了似的飞奔到他身边。“你这家伙这一夜都在干吗?早知道你手脚那么慢,倒不如我去打探。”
展昭奇怪地斜他一眼:“当初让你去,我为陛下守夜,你自己死活不乐意。”
“我……。”有口难言。甩甩头,转换话题道:“有查到什么吗?”
展昭摇头:“每个人房外来回了几遍,都睡得沉,完全没有异样,也没有任何动静。”
“这就奇了。过了今天,他们就连最后的胜算也没了,怎么可能不搞些花样出来?”
“也许他们并没想要逆行倒施,可能是我们错怪他们了。毕竟师父还没把信截回,里面的内容还不得而知。”
白玉堂道:“猫儿啊,你怎么就改不了你那些天真的念头?就总爱把人往好的地方想。我告诉你,这世上的人十个九坏,为金钱为权势,什么做不出来的?即使曾经再好的人,也会改变。”
“不想与人为敌也是错了?”展昭无奈苦笑,叹口气,强打精神道:“走吧。也该和封何他们汇合了。”
正如所有人的预料,这最后一场的胜负没有一点悬念地落到展昭与韩孟非肩上。
面对着对手,韩孟非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过这在展昭看来与其说沉重倒不如说他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向柴文益看去一眼,又时不时望向师父乔天远,韩孟非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为难着什么。
乔天远以为他心中紧张,便将他叫到跟前。
“孟非,只管放手一搏。在我收的这些弟子之中你是最有潜力最适合成为下一任雪城派掌门之人。现在也许稍稍有些不到,却也不要怀疑自己的武学,这是武者大忌。”
韩孟非点头,遂又跪下。“弟子谨记。一定不会给恩师丢脸。”起身,象是下了某种决定。走到场中,韩孟非表情森然,隐隐透出一股杀气。“展大人,今日这场比试孟非一定要赢。”突然望向柴文益,毅然道:“小王爷若是信得过孟非,孟非拼死也会将胜利送到王爷手中。”
“我自然信得过你。”柴文益垂下眼睑,不看韩孟非,只是反复把玩手中茶盏:“等你胜了再说吧。”
相对于韩孟非的绝决,柴文益的冷淡更让展昭隐约觉的有些什么正在变化着。不过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韩孟非已经先发制人了。
韩孟非道:“展大人,我们可以开始了。”
“韩兄想比什么?”
“不必绕什么弯子。你我二人皆是武者,自然比武。”
展昭淡淡一笑:“那么韩兄且要小心了。”
单手探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右手持合鞘之剑立于身后。展昭为人本就不惯先攻,非不得已不拔剑相向。但他这一动作偏偏激怒了韩孟非。
“展昭,你是看不起我吗?”
韩孟非冲上前欲一阵抢攻。恰在此时,闻听碎裂声,竟是柴文益手中茶盏跌落在地。而同一时刻,堂内灯火俱暗。
人群不断传出焦躁不安的响动,也夹杂着不能止歇的刀剑争鸣。当灯火再次通明,一切都已恢复了平静。
只是这平静并非心静,而是心惊。
韩孟非持剑单膝跪地,剑已断,心已残。展昭昂立在侧,左袖划破,一道淡淡的血痕映出袖面。而这本来只有两人的比武场上,竟出现了第三个人。那个男人有着韩孟非的眼睛,韩孟非的鼻子,韩孟非的嘴——他竟与韩孟非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如同承受了最深的屈辱,韩孟非怒吼不止:“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出手?”
那男人冷冷一笑,连表情声音都是一模一样。
“因为小王爷说,大哥你赢不了展昭。”
第23章 (二十三) 中计
那男子的出现令在场所有人为之大吃一惊。不但是赵祯这边,连乔天远、段忠义,甚至柴王府那一干惯来听从韩孟非示下的人俱也是满脸一无所知。
柴文欣惊诧地抓住兄长衣袖,急道:“哥,这人是谁?他怎么长得跟孟非一样?”
拉开二妹钳制,柴文益慢慢走向场中心。此时的韩孟非颓然坐倒在地,象是受了某种打击,明知柴文益来到跟前,始终项首低垂:“小王爷,你不是说信得过我?”
柴文益不答,突然伸出右手挽他,“起来,太难看了。”
心头一阵刺痛,抬眼看去柴文益仍是一尘不变的平静。无言,任由那只手拽起自己。只听到耳边又传来柴文益那从容听似有情却无情的话语。“我是信得过你对我柴家的忠心,不过光靠那点忠心,你仍不是展昭的对手。”
展昭心一凛,却闻乔天远疾声厉色道:“小王爷,这是公平对局,希望你不要随便c-h-a手。还有你,”指住场中韩孟非胞弟,“老夫现在不想计较你是如何混进雪城派,但你若真是孟非的手足,便该亲眼见证兄长与人公平比试,而不是出来捣局。”
“公平比试?”男子冷笑,“明知必输无疑却口口声声称什么公平?师父,你的言论也未免贻笑大方了吧。”
韩孟非吼道:“韩孟是,不得对师父无礼。”
乔天远一怔:“你刚才叫我什么?”
“您没听清楚吗?我叫您师父。”反手甩出一个剑花,韩孟是当空舞出三剑,乔天远瞧后脸色大变,硬生生愣在当场。“这一招‘秋意浓’可还是您老人家亲手教给我的呢。怎么,您不记得了?”见对方震惊到说不出话,不由大笑。“您自以为了解我大哥韩孟非,凡事指手画脚,可是却连我与他频频交换身份都觉察不出来,看来,这雪城派的掌门也是时候该异主了。”(零:汗汗,难道是《双星记》得到的灵感?)
“我让你住口,谁许你对师父如此不敬?”
韩孟非低吼着冲上去抓住胞弟衣襟,不想被对方反手一掌拍开。韩孟是恶狠狠道:“你凭什么命令我?我既然在大庭广众下走了出来,从现在起我就再也不是你的影子。这世上除了小王爷,谁都别想命令我。”
“孟是,住口。”简简单单的一句,不起半点波澜,却偏偏让极尽狂妄放肆的韩孟是收敛所有,恭恭敬敬退到身后。柴文益睇向韩孟非,无奈的眼神同时夹杂深深叹息:“孟非啊孟非,若不是你让我屡次大失所望,有些事我实在也不愿瞒着你。”
话音方落,韩孟是猛地击掌三声,无数黑衣蒙面从四面八方涌出,顿时将校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带头的竟是那日击败魏氏兄弟的漠北双翼。这些黑衣人每个后背都绣着群魔乱舞,他们的出现令段忠义意识到什么,奔来,怒不可竭地将柴文益拎到跟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文益你到底要做什么?”脖间瞬息一凉,韩孟是的剑不知何时抵上来。段忠义狠狠瞪他一眼,视若无物,仍拼命摇晃柴文益双肩。“难道为了报仇,你要做到这种地步,竟然与‘魑魅’交易。你可知要他们帮你杀一人,你自身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魑邪影魅’的规矩,佣金不计,杀一仇,灭一亲。我自然是知道。不过大哥,你现在看到的,并非是我与‘魑魅’交易的结果,而是这些魑魅魍魉从头到尾就隶属于我。”
段忠义瞠目结舌,不由自主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