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还真温和的笑着,微微侧头看向拉着他向还珠楼大厅走去的史艳文,他已为精忠打下了能够独立承担的坚实基础,接下来的路就要看他自己了,而艳文……艳文是清楚他对精忠的教导,也明白精忠的责任,即使心中再不舍、再不忍,但是精忠现在的身份已不再是他想要护在身后的孩子了,他已经在不经意间成长为一名能够独当一面的雄鹰,需要的不是关怀备至的呵护,而是一片可供他自由翱翔的天空,所以艳文选择了放手,让孩子们自由地去闯荡去历练。
而走在素还真身前的史艳文,似是若有所感不自觉地握紧了素还真的手,正如素还真所了解的一般,他现在对几个孩子已然放手,任他们自由翱翔与九界,他会在正气山庄、会在他们的身后支持着他的成长,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们的身侧,给他们鼓励与安慰。就如同现在一般,他虽然忧心银燕,但也相信银燕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他想要知道的是银燕负气离开还珠楼的原因,以及去向。
来到还珠楼的大厅之中,素还真与史艳文还未进入,便见见凤蝶叉着腰,佯装生气,怒视着剑无极,“说吧,你昨日做了什么,竟让银燕负气离开?”
“蝶蝶,蝶蝶,麦生气!”剑无极一脸讨好地模样想让凤蝶不生他的气,同时却又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他心中也是万分无奈。
素还真与史艳文对视一眼,默契地将身形隐匿在大厅的立柱之后,有些事情他们不便参与,就如同现在剑无极与凤蝶这小两口的相处,凤蝶是个很有礼貌的姑娘,见到他们的出现便会和剑无极保持一定距离,而剑无极又要痛呼自己再次失去一个与凤蝶相处的机会。既然如此,现在剑无极他们在说与银燕相关的事情,他们在知晓银燕离开的原因之后,便会离开此处,给他们这对小情侣留下相处的时间与空间,又未尝不可呢。
再闻剑无极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声,“昨日笨牛来找我,问我是不是愿意再跟他用一剑无悔。”
听到剑无极这样说,不仅是凤蝶,史艳文和素还真也明白了银燕生气离开的原因,史艳文对素还真点了点头,随即两人不约而同地悄然离开了还珠楼的大厅,来到了后山的树林之中。
夕阳彻底消失在了山峰之后,一轮皎洁的明月自树后缓缓升起,淡银色的柔和月光穿过树叶与树叶之间的缝隙,洒在大地之上,素还真与史艳文漫步在这篇被月光笼罩的树林之中,宁静地氛围萦绕在两人之间。
方才在大厅之中听到的那一句话,便已然明了了银燕离去的原因,剑无极现在的武艺他们两人很清楚,即使再不愿承认,但是凤蝶爱剑无极已成为事实,温皇不希望自己的蝴蝶看上的人是一个废物,才会分出时间与心思来促进剑无极,而在温皇的教导之下,剑无极的成长得很快,银燕现在与剑无极之间已经有了一定的差距,自然是无法合招施展出一剑无悔,而剑无极为了不打击银燕自然只能拒绝他。
现在事情的原因已然清楚,只剩下银燕的去向。想到这,史艳文的思绪不由一顿,停下步伐侧身看向与他同时停下的素还真,湛蓝的眼眸之中一扫之前因担忧而渐起的雾霾,恢复一如往日般澄澈的明亮,“还真,你知道银燕的下落。”
史艳文肯定的语气与他那明亮的神情,让素还真唇角的笑意再次扩大了几分,他徐徐点了头,说,“是,素某知道。”
“有些事情,不是我说给你听就有用的,艳文担心银燕的心情,我明白。也只有艳文你自己想通了,才能真正的放下心来,让精忠他们去闯荡。”
艳文你虽说放手,却仍是不舍与担忧,仍是想要将他们好好的护住,但是这几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精忠他们都经历了不少的悲欢离合,也各自长大了不少,他们已不再是你记忆之中需要保护的孩子了,他们想要成为能够保护你、帮助你、替你分担重压的同行之人。
史艳文闻言一怔,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了,扬起了一抹释然的笑容,伸出双手环抱住在他身前的素还真,将下巴压在素还真的肩上,微微侧头在他的耳畔说道:“是艳文过虑了,还真说得没错,他们已是今非昔比了……”
确实已与往昔不同了,精忠已经结接过了他的责任,甚至是担起了更重大的重担,仗义身患的巨骨症也被治好了,不由再困于幼童的身躯,能做更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仗义虽是最让他担忧,但也变得愈发地冷静稳重,虽然偶尔仍是会冲动,却也知晓掌握分寸。而他自己现在已经不再中原的领导者、不再身处武林的核心位置,他现在只是百姓口中的大侠士,在他人有困难来正气山庄求助之时伸出援手的史艳文,却也是与素还真隐居的史艳文,答应还真的事情常常忘记还真是不应该啊……
史艳文无声轻叹,缓缓地合起了眼眸,感受着素还真回抱着他而带来的温暖,从还真身上传来的幽幽沁入人心的莲香,让他这一刻感到分外的安宁,‘有你在,真是上苍给予艳文最大的运气。’
深林幽幽谧人心,佛音阵阵净魔氛,达摩金光塔之外,一道白色的人影缓缓靠近,望着被无数虚幻泡泡所包围的金光塔,缓缓抽出身后的佩剑,轻念一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因果尽了,也应恢复原状了。”
只见一道银光闪过,无数泡沫顿时消散,从佛国散逸出的淡淡檀香随着清风拂过白衣之人的雪发,带来了一声轻微的叹息,他收回佩剑,转身望向还珠楼的方向,“多谢,若是有缘,二位来访佛国,缺舟必然扫榻、烹茶以迎。”
缺舟一帆渡用着只有他一人才听得见的音量,说完这一句后,便转身向达摩金光塔走去,白色的身影最终缓缓消失在了金色的光芒之中。
与此同时,伴着柔旭的月光,自还珠楼离开的神蛊温皇漫步在苍岚山中的山道之上,不紧不慢地摇着手中的羽扇,一向精明的眼眸之中,此时却出现了些许的不属于神蛊温皇的情绪。凤蝶与剑无极的事情他不再反对,却也未曾同意,他们的结局如何他已不想去管了,他心爱的蝴蝶终究是要飞离开他身边的,即使对象无法让他满意,但凤蝶确实开心的,或许这一次他是该放手了。不过这一次,或许,不会再寂寞了,脑海之中闪过一抹浅绿色的身影,默苍离……若是说雁王与俏如来是一体两面,映s_h_è 出了最真实的你。如同雁王一般偏向黑暗的你,温皇见识过,也领教过了,那么在未坠入深渊之前,如同俏如来一般是一块璞玉的你又是怎样的呢?
一年多近两年时间的相伴,足够你我摸透一些对方的真实,但是这样的真实,知晓的越多就越是让人着迷,越是让人无法自拔,一样的矛盾,一样的极端,默苍离啊——我说过,你我二人虽是殊途,却终是同归,你是与我最为相契合的人,这样的人,温皇又怎会放手呢!
“呵~”
神蛊温皇掩面轻笑,眉宇之间却全非过往那样百般算计,而是只有凤蝶、千雪、罗碧以及……默苍离才见过的属于神蛊温皇的慵懒而飘然的笑意,半眯着的眼眸之中尽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就在温皇踏入苍岚山的那一刻,位于山顶之中的默苍离擦拭着铜镜的手一顿,缓缓将手上的方巾与铜镜放在桌案之上,起身向前走至崖边,望着被云雾所遮掩的一望无际的山川,琥珀色的瞳色泛起微光,不知为何这缭绕无定型的白云让他想起了许多事情,一幅幅画面在他的眼前闪过,一张张熟悉地面容在脑海之中浮现,最终却是定格在一道蓝色身影之上。
他原先以为那是杏花,却未曾到当那身影在他脑海之中彻底清晰地那一刻,让他早已死寂的心再次猛然一怔,那是他经历了一遭死亡过后,醒来的第一眼所见到的神蛊温皇,那时方才从瘫痪之中醒来未久,尚且苍白虚弱的神蛊温皇,那自温皇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药Cao气息让他记忆犹新。
或许,这就是在之后的相处过程之中,他对与温皇的态度与往常不同的原因,温皇与杏花不同,他与他是一类人,所以很多事情无需多说温皇便能明了,甚至是得寸进尺地试探在卸任墨家矩子之后的他的底线,而自己的作为现在想来也十分诧异,他竟然会放任温皇的试探,而没有做出反击。
想到此,默苍离的眼神暗了暗,他微阖眼帘,心中似有了要了断的决意,而就在此时一阵轻盈不定的脚步声从他的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不是素还真与史艳文、也不是缺舟一帆渡,这样熟悉的脚步声,也只有是他了,“你来了,温皇。”
说着,默苍离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在他身前不远处站定的神蛊温皇,淡淡地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更为他添了一分虚无缥缈之意,这样的温皇风采依旧、凌厉依旧、却多了几分柔和以及几分从前不曾在他身上见到过的人情味道。这样的变化让默苍离不由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温皇变了,他似乎也变了……
而在默苍离微微垂下头的时候,温皇缓缓伸出那只不持羽扇的手,那只手与默苍离的一般白皙而修长,“默苍离,神蛊温皇在此,邀你……同归。”
默苍离闻言缓缓抬头看向温皇,一如往常一般毫无表情的面容,无丝毫波澜起伏的声音在这流风回旋的崖间回荡,“我的答案是……”
最后的一字被风声掩埋,但是神蛊温皇却是笑了起来,原本就细狭的眼眸更是看不见瞳色,掩去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流光,也忽视心中那块早已干涸的土地冒出一株犹如琉璃一般浅绿色的嫩芽,‘哎呀呀,可不能这么快让他知晓,不然就无趣了呀~~’
夜色渐浓,当万物经历过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过后,一丝温暖的曙光穿透云层照耀在大地之上,通向正气山庄的道路两旁花Cao丛立蜿蜒而上,Cao木地清香沁人心脾,史艳文牵着素还真的手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上了这条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道路,徐徐走到了挂有正气山庄字样门匾的大门之外。他侧身看了看一直默然陪着他的素还真,又看向正气山庄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心中却忽然升起了一丝不舍。
离家半载情,忽归尚踟躇,史艳文知晓,这一回之后,他将彻彻底底放手让意欲高飞的雄鹰展翅,心中的不舍仍存,但是从手中传来的温度,从身边传来的淡淡莲香,让他这一份不舍与犹豫渐渐散去,微微张开握着的手与素还真十指相扣,忽而释然地笑了起来,这里,是他的家,是他们的家,也将成为那在外飞向的雄鹰最可靠,最强有力的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