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安乐连连点头,端着肃然的脸问他:“那你告诉我,前几天你早出晚归的那干什么去了?是跑到其他地方去坐井观天了?还知道怎么养乌龟知道主题公园有小矮人的木屋更知道民生路有好吃的披萨跟绿奶茶?嗯?”
安宁显然是被这么一串色厉内荏的问话给惊住了,怔望着他,小嘴蠕动,半饷没吐出半个字。不去就不去嘛,为什么要这么严肃的斥责呢?哥哥一向都是温和对待他的…….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的很,嘴角一瘪,两泡眼泪冒上来了。
“别哭了,宁叔叔是跟你说着玩的,你不能跟着去。”安乐放缓表情,摸摸它的脸颊。
安宁生气了,别过头蹭下地就往房里跑去,砰一声狠狠砸上门。
安乐不为所动的低头继续吃饭。
宁珂很不满的乜他:“你不去哄哄他?刚才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明知道我跟他说着玩的,你就附和一下让他高兴不就得了,明天醒来他哪儿还会记得这事。”
“明知不可能,为什么要给他希望?那些不应该存在也不适合时宜的希望应该在其未萌芽前扼杀掉,‘希望’是经不起反复折腾的。”安乐面无表情道,“而且你也说错了。孩子的好奇好玩的心性很强,要是应承了他,他明天不仅会牢记在心里,还会满心期待你带他一起。你说到时候我在编个理由唬他,他会信吗?”
那孩子聪明敏锐,确实不好骗的。宁珂心有戚戚焉,指指散落的碗筷道:“那现在怎么办?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发火呢,连饭都没吃完。”
“不用理他。”
话音刚落,便听见房间门户又关上的声音,轻巧的脚步声也迟疑缓慢的挪近,安宁嘟着嘴满脸别扭又不甘的出现在几人眼中,他扫了宁珂一眼,又偷偷瞄了无甚表情的安乐一眼,垂下脑袋醉倒他身边,轻扯他衣摆撒娇:哥哥我错了,别不理我嘛——
安乐不动如山。
“哥哥——“安宁谄媚的继续叫,见他依然不理不睬,立马就自动自发的爬到他膝上,搂他的腰又把脸贴到他胸前,用软糯粘腻的可爱嗓音撒娇:“哥哥,别这样嘛,你刚才那么凶,人家吓着了…….”
宁珂几人忍俊不禁的看着他们俩,见安乐明明是笑意盎然了却仍然不出声,忍不住为小家伙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啊!
“先吃饭吧。”牡丹伸手把他拎到原位上,“快点吃完,再去睡午觉。”
“唔。”安宁乖乖扒饭,细嚼慢咽——这个习惯来自于牡丹日常的促导。吃完后又瞄了瞄安乐,进房了。
宁珂和罗小布说着明天的计划,又征询牡丹的意见,商定后两人便一道离开,会去准备东西了。
安乐收拾碗筷进厨房,带上胶皮手套立在水槽前聚精会神的洗碗,水笼头拧开,水流嘀嘀嗒嗒的伴奏,手上的碗被搓得晶光发亮了还不停手,似不把上面的图案搓下誓不罢休似地。喀喀,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恍惚,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牵出个笑脸转过头,两只沾满泡沫的手扬起来:“商量一下吧,下次吃完饭你来洗碗。公平合理的分配劳动项目,这是团体协调合作的根本,是吧?”
“你是小厮,侍主是你的责任和义务。”牡丹懒洋洋倚着门框笑答。
“……我总算明白了。”安乐“啪啪”拍手,弹了星点泡沫过去,咬牙道:“难怪列宁同志会说,在黑暗的专制制度下,广泛的民主制是一种毫无意思而且有害的儿戏。之所以说他毫无意思,是因为任何一种革面组织也从来没有真正实行过什么广泛的民主制,而且无论它自己多么愿意这么做,也是做不到的。”
“这是说我么?”牡丹失笑。
“表里不一,兔子相狐狸脑豺狼心豹子胆野狗肺,标准的佞人奸人样,这世间难得找到像这样集大成于一体的人,你不能不说是个奇迹。”安乐边嘀咕着边快速冲洗掉泡沫,把碗放进消毒柜里,脱掉手套洗净手,然后目不斜视的回房。
牡丹跟后进来,见他踩上床了也跟着上去,兴味盎然的追问:“你怎么知道我集大成于一体了?彻底解剖过了?”
“你很得意么?”安乐睇他莫名其妙欢喜的摸样,万分不解又痛恨。
“得意,都成你口中的稀世珍宝了,怎么能不得意。”
“本地没朱砂,红土也为贵。”
牡丹张大眼似不敢置信的瞪他,随即便狼扑上去左挠右揉。安乐被挠的颤笑不止,翻滚几圈终于挣脱危机,却一不小心滚下床了,幸好地上铺有厚地毯,不然以他这脑袋落地的姿势,怎么着也得撞出脑震荡来。
“没事吧?”牡丹将他拉起来,细细检查他的脑袋,把他一头毛发搓的跟鸟窝似的,笑道:“这头像刺猬一样,根根头发能扎人。”
“头发长长了。”安乐顺平乱发,歪头垂下眼皮沉默,突然飞跳起来,速速穿戴整齐跑出门,也不管身后的问话。
拉紧围巾抵御寒风,顺便把外套的帽子戴上,安乐出了天园大门便直直往右边百米外的理发室走去,推门进去时跟师傅打了个招呼,径直坐到镜前,扯下围巾打量自己现在的摸样。嗯,这脸出落得山清水秀的,五官精致小巧不在单薄,摸样虽然不及牡丹那般艳丽,但看着还真不错,只是,这头发真是越看越觉得碍眼了。上次理发还是一个多月前,那次是跟同事一起去的,当时只叫帅哥按原样剪短就可以了,一直都不觉得这个发型有什么不好,现在为何就嫌弃了?
“等个七八分钟啊,马上就好了。”理发师傅,也就是眼前这个衣着相貌都普通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对安乐道,“第一次见这么年轻的孩子到我这土冒店里呢,如今的人不是都爱去时髦的发型屋么,你可看清楚想清楚了,这儿可是最老式的理头啊,可别等理完后再找地方哭。”
“看到了。就特意奔你这儿来的。”安乐不以为意道,“你就只管帮我把头发理成毛刺吧,半厘米长就差不多了。”
师傅咧着一口蓝天六必治广告里的白牙笑得很欢,手上麻利动作,不一会儿就解决一颗脑袋瓜子,收了钱后抖了张新的白巾单子环上安乐的颈脖,一手执梳一手拿剪,咔嚓咔嚓毫不客气的就开动了。
一寸寸毛发被断开,掉落在白巾上,黑白分明的让安乐不忍看,闭上眼睛默默听着耳边清脆的摩擦声,脑子有些乱,有些事情他觉得应该好好想想,但又下意识的当鸵鸟逃避,不愿意去剥丝抽茧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