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人便回来,脸色难看至极。一问方知,柴文益的人竟已搜索上来到了附近。赵祯看了眼风雪渐停若隐若现的洞口,提议离开山洞。展昭却是摇头道:“天色还没亮,风雪又停了,而且到了这附近的人数不少,即便不暴露行踪,也是行动不便。倒不如留在洞中等待片刻。”
说是如此,展昭却手脚麻利地处理起地下的脚印痕迹,并在洞口铺雪制造假象。赵祯不敢多问,而是依样画葫芦,照着展昭的做法去做。一切完毕,展昭将熊皮一卷往洞壁里一处天然的缝隙里一塞,再用石块掩上,便示意了赵祯往山洞深处退去,自己则隐在光暗交错的暗处,伺机而动。
洞深处仍散发着熊的恶臭,赵祯用袖口捂住鼻子,效果也不怎样。巴掌点的地方兜转了几圈,总算找了个稍微味道轻些的角落,赵祯静下心来准备等待时间流逝。没了衣服、石子等细碎的响动,这一静,反而把一个前所未闻的声音凸显出来。赵祯屏神听着,发觉是个略带尖锐却清细的声音,就像是……哨子?这念头没让赵祯起什么反应,但接下去的一个念头却让他大吃一惊,并不顾展昭吩咐奔出去,兴奋地拉他往里拖。
“怎么了陛下?”
“哨……哨子。”跑太急,赵祯只顾大喘气。
展昭莫名其妙:“哨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惊喜,赵祯竟有点语无伦次:“不是,朕是想说……哨子是吹响的。”
这不废话嘛!展昭纳闷。正要开口追问,就被赵祯一把捂住嘴。“朕一时说不清楚,总之你什么都别说,仔细听听看。”
展昭依言竖耳聆听,果然,待四周都静寂下来,那清细的“哨子声”又响了起来。
展昭这下是彻底愣了。“是风声?风吹过洞壁的声音?”展昭有些激动,一下子冲到洞壁的某处,四处摸着。“外面天应该亮了,可是却没光透进来。那说明这处洞壁很可能不是整块岩石,而是错落的岩石块堆积而成。也就是说……。”
赵祯接口道:“也就是说,这洞壁从前很可能是通的,而后因为坍塌而被堵了起来。”说着,赵祯也忍不住上去在黑暗中摸索着。“可是展护卫,你打算怎么做?一点一点把山洞挖开吗?”
展昭没有回答,而是让赵祯避到后方,独自在洞壁上慢慢摸索着。直到手在某个位置停下来。展昭深吸一口气,随后拔出云浪,狠狠c-h-a进那个点。“对不起了白兄。”低叹一声,臂上运劲,展昭竟是手持云浪沿着适才摸索的路线硬生生划下去。亏得云浪是削金断玉的利器,切割岩石虽是火花四溅,竟也一路畅通无阻。待得割完,展昭抬脚一踢,原先阻碍眼前的山石竟溜溜地滚到了一边,现出一条路来。
赵祯兴奋了:“居然真是通的。”
展昭却无法像他那么高兴:“快走,好像被发现了。”拉了赵祯,便沿着新开的山道走下去。行了不远,就出了另一边的山洞,洞外依旧白雪皑皑,但让两人吃惊的是,竟有一个规模不大的废弃村落在不远处。
“原来,这种地方也住过人。”赵祯忍不住感叹。
“住不住过人是次要,重要的是,这样的地方是隐藏秘道的好地方。”为了尽量不在雪地留下明显的足迹,展昭揽着赵祯一路几乎都是用燕子飞前行。眼看快到达村落之际,展昭一个支撑不住,竟是半跪了下去。
赵祯立即扶稳了他:“你怎么样,展护卫?”
展昭摆摆手:“没事。”
同赵祯入了村子,展昭很想立刻去寻秘道所在,但身后的尾巴已经扑了过来,虽然两方都还未打照面,但谁也不敢大意。展昭为了避免作战,带着赵祯一会儿门后一会儿梁上一会儿柴堆地躲,而那些柴府士兵倒是搜的仔细,处处没拉下,一路把两人逼到某户院落。
整个后院光秃秃,除了皑皑白雪,连个遮蔽的地方都没有,只有一口井。
展昭向井里望了下,只见里头一团黝黑。摸了摸井壁,又用地上碎石CaoCao探了下井的深度宽度,随后撕下袍底的边角缠上双手。完了,展昭蹲下身子对赵祯道:“陛下,上来。”待赵祯抱着云浪伏到他背上,展昭才凌空一跃,跳下井去。自然,跳起时没有忘扫起边上的积雪将原先站立地方的痕迹掩盖。
展昭心思细腻,虽然不知道这个地方如何会有村子和井,但依地势,已料准这是口枯井。只是他没有一跳到底,而是撑起四肢,贴着井壁向下滑去。不出所料,适才目测就感觉这井有点不妥,其内壁果然是上窄下宽。若是一味跳下,又没有外接的绳索,怕是随后要给困在井下了。
下到一半,展昭四肢猛一使劲,硬生生停当在了井腰处。
而此时,院门已经被来人一脚踢开,五人一队奔了进来。
“这里也没有。”有人说道。
一个听起来像领队的人吩咐道:“那里还有口井。你们两个下去搜一下。其余两人跟我到屋子的其他地方去搜。”说完,已带人离开。
留下的两人不急着动手。其中一个一边连接随身的绳索一边道:“真是的,明明都看到了,进门的时候连半个脚印都没有,还搜啥啊。”
另一个道:“没法子,谁让人家现在是队长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推了推身边的,“得了,别接了,谁知道这口井有多深啊,万一不够长,下去了上不了怎么办?”
“那……就说搜过了?”
“你说呢?”
接着两人倚在井边开始七嘴八舌说起自家杂事。
赵祯的心原本一直悬着,此刻听两人没有搜井打算,才放下来。趁此间隙,赵祯好奇地打量起四周。说来也怪,由上头看下来,明明一片黑,可此刻身在井中仍见有光霾暗涌,并不至于目不能视。一缕光束下打,正好擦过展昭脸侧,泛起一片淡淡光晕。
他从不觉得“美”这个字适用展昭身上,除了展昭舞剑时的身姿。如果,一定要挑个字眼来形容的话,他觉得他会选一个“静”字来表达。平静,安逸,这是展昭大多数时候给人的印象。“静”字拆开,如果左边一半是他定着时的感觉,那右边一半的咄咄逼人便是动起来后的感觉了。加上展昭本身给人的水质感,无论是“清”,还是“净”都是非常合适他的字眼。
只是此刻的展昭有些破“静”,而显“凌乱”。碎发因汗s-hi而紧贴肌肤。眉目轻蹙,透着着焦躁与迷蒙。胸膛微微起伏,喘息短而急促。偶有一滴汗珠沿鬓角滑下,晶莹剔透,竟使整个人看起来多带了一份x_ing感。
这样一幕让伏在背上的赵祯于霎那看傻了眼,并感觉心跳难以控制地再次加速。用云浪剑柄狠狠给了自己脑门一下子,赵祯不由恼起自己:这都是第几次了?明明眼前的人是那个再熟悉没有的展昭,偏偏自己竟像怀春少女似的莫名其妙觉得心动。而且居然还会错觉到连所触摸到的地方热到发烫。
赵祯猛地愣住,突然意识到手上的触感并非错觉。不但额头,展昭后劲处也明显热得汗s-hi了。难道说,展昭他是真的……?
转头朝向展昭正要弄个明白,恰好展昭也在此时侧了下脖子,于是好巧不巧,赵祯的嘴唇便极其自然地贴上了展昭的脸。这个意外,对于注意力都集中在井上两人的展昭自然没有多大反应,但赵祯却是彻底炸开了。
心跳再次失控,有如百米冲刺不要命地狂跳如雷。像头脑中某根神经突然“啪”地断裂,赵祯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有些不对了,望着展昭的眼竟再也挪不开。嘴唇上的触感还有残留,柔软而温热,却是让人觉得无限美好的感觉。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他这样反应就像……就像爱上了展昭一样。
这想法太过震惊,以至于赵祯觉得自己无法思考了。
而井上的两人的话题却适时由家常转到了柴文益等人身上。原来当日柴文益为了救出韩孟非等人把所有人力都花在挖雪救人上,并将沧临柴王府其余人手也一并调到山上。不知道该不该说韩氏兄弟命大,两人跟少数士兵都被平安救出,但伤势却极为严重。
展昭自然关心的是白玉堂的情况。那两人言谈间兜兜转转,总算透露出一星半点消息:白玉堂还未被找到。这让展昭很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没被找到那说明白玉堂还不至于落到柴文益手里;忧的却是,如果白玉堂没有逃脱雪崩,此时即便不是葬身雪海,恐怕也伤势堪忧。
展昭正是忧心如焚,突然听到上头又传来其他人的声音,而那个声音异常响亮,还是带着极度的欢愉。
“好消息。找到白玉堂了!”
展昭闻言浑身一颤,手脚几乎都支撑不住而下滑了几寸。
一个问:“真的找到了?”
来人答道:“自然是真的,这不小王爷下令,所有人暂时撤回雪城。听说小王爷打算当着众人的面将人吊在幡旗之上。”
“吊上幡旗?白玉堂还活着?”
“自那场雪崩当天下午,就没有挖出一个活人来。那白玉堂现在才被挖出来,你说究竟是活的,还是死的?”
赵祯可以清楚感觉到展昭的身体颤得更厉害了,连原本粗重却有序的呼吸,也彻底乱了。赵祯不由也慌张起来:展护卫,这节骨眼下,无论如何你也要忍住啊。
好不容易听上头有了要离开的意思,展昭几乎是于同一瞬间四肢脱力,两人笔直向下摔去。所幸,井下也落了厚厚的雪,井虽颇深,人倒是完好如初。
赵祯捂着有些被摔蒙了的脑袋,勉力爬起。看展昭就躺在身旁,立即将他抱扶到怀里。摸上额头,果然滚热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