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蕙不解:“先生何意?”
“大理国主言行十分反常。这大理国主若非个x_ing软弱,不喜兵刃相见大动干戈,十三年前又如何能被叛党逼至暠山?况以他偏安的一贯行事作风即便真要为太子报仇,也绝不可能如此贸贸然大张旗鼓让人知道他要攻宋。”
谦和道人思忖道:“如此看来,确是大有蹊跷。难怪你当初执意要贫道先行来大理留意边关动向,并窃取虎符。莫非你说的那叫柴文益的小子当真如此了得,连大理国主都控制得来了?”
“这老夫就不知了。但有一点老夫很肯定,这种情况下居然把我等不速之客留在宫中,看来情势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南宫惟一番长考未有头绪,遂望向床上的白玉堂询问:“白小子,你既也看破这点,又是如何想的?”
白玉堂神游在外,竟未有应声。于是南宫惟不悦地唤了第二声,这才见他怔怔地抬起头来,寻回半丝情绪。只是眼神仍扑朔迷离、表情亦y-in晴不定。“不是装出来的……。”轻到极点的自喃,却不给众人发愣的时间,白玉堂将手再次压上心口。“我是想做些什么,好留在这大理皇宫。可才刚那么想,心口竟真的一阵发痛,还是怎么都无法忍受的痛。”见南宫惟等人靠近欲为其号脉检查伤势,白玉堂突然摇头阻了几人动作。“闯荡江湖多年,大伤小伤早已惯了,玉堂不是一点痛楚都忍耐不了的人。只是那种痛……该怎么形容呢?……和皮r_ou_之苦不一样……我好像……好像尝过一次……。”
记忆的碎片突然闪过几幅画面——蓝衣人的长发披散荡空中,猩红的血几乎将胸前白衣染尽,衰败灰白的脸带着飘渺地幸福表情望着他……
一旦忆起,心口又是一阵抽痛。
是了,是那种痛!他怎么会忘?那种痛彻心扉恨不能剜下心头r_ou_以求解脱的痛,他今生绝不会忘记,也决不愿再次尝试!
神色大变,白玉堂一把抓住南宫惟臂膀,惊惧道:“是猫儿!猫儿……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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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谨睁开眼,恍惚间,见一众白绫幽女将自己围作一团,且个个神色慌张。
“主人,你觉得怎样?”白十哭丧着脸,拼命摇他的手臂。
“死不了。”厌恶地推开白十,紫谨抚额暗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一旁白一也是满脸焦急。惊见紫谨无端坠马,她是第一个奔到他身边的人。可除了瞧其紧按心口辗转翻滚地痛苦模样,压根查不出半点根由来。既没伤,又没病,怎会无端心痛?“主人身子可有哪处不适?为何会莫名跌下马来?”
紫谨呆呆坐起,对四周关切充耳不闻。疼痛感已经彻底远离,只是神智却似久久没能回体。等待得眼中划过一丝清明,他突然瞠目自怔,一个不敢置信的疯狂念想突然闯进脑子里,竟叫他连细细咀嚼的余地都没有。没有半分迟疑,更没有半点解释,猛推开一众幽女,紫谨翻身上马,再次疾奔而去。只是这次去的不是沧临,而是适才来时的方向。
展昭,……是你吗?啊是了,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叫我痛成这样?
是我在什么地方错过了你吗?还是你出了什么事?不然老天岂会叫我无端心痛,痛到几近昏厥?
只要你平安,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即使错过千次,我也会再追你回来。你是属于我的,我有自信你将只属于我一个。总有一天,我会要你除了我谁都不想,除了我谁都不看。
……白玉堂……?
哼,那个白玉堂算什么?!连你都保护不了的窝囊废!
我会让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一说的对,想要一个人死可以有千万种的方法,哪怕连一根手指都不用动。不信,我们就试试!
一丝y-in狠自眉宇间划过,紫谨加紧马鞭,迎着冷风爆出声声驱马的吆喝。当那座不归客栈终于再次出现在眼帘,他想也未想就撞塌了大门冲进去。
浓郁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还夹杂着因门板砸地反扑起的尘埃。放眼望去,尸横遍地,无一生还。自踏入客栈的一霎那,紫谨就觉心脏一阵收缩。死人没什么可惧!在他面前即便死上成千上万的人也休想叫他皱一下眉头。他怕的,只是找到展昭冰冷的身体,这种恐惧叫他觉得行走在这群尸间也是艰难。他不能失去了那个人,绝不能!
好在一阵翻找,并未发现展昭踪迹,紫谨这才仰天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此时白绫幽女已赶来,众人先是被眼前景象弄得心头一怵,随后领头的白一才从紫谨舒缓的表情中获悉了这场客栈血斗的结果。
可恶!那展昭莫非真是九命怪猫,如此绝境竟还要不了他的命?不过……或许也得庆幸展昭没有死在这里,不然紫谨前后一想,她怕是也小命不保。
正自银牙暗咬,突然瞧见云浪宝剑静静地躺在不远处。心中蓦地又是一阵狂喜。
虽没要命,看来那展昭也必定伤得不轻,不然以他对白玉堂的情谊,岂会将白玉堂的宝剑轻易遗失于此?
悄悄靠近,正欲不着痕迹地将云浪藏了去,不想紫谨突然对上她的视线,并循迹将目光盯落在云浪剑上。白一心知瞒不过,赶紧奉上宝剑,佯装一脸诧色道:“主人你瞧,这把剑不是……?”
紫谨淡淡扫了眼云浪,不屑地别开脸。白一心中暗笑,果然主人不记得白玉堂剑的模样了。庆幸着打算将剑远远抛了去,谁知被白十一把抢过,反复端看。随后白十不假思索冲口而出的一句如同落雷般将紫谨正欲转身离去的身形钉在当场。
“这不是白玉堂的宝剑嘛!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你说什么?!白玉堂的剑?”紫谨扑向白十,一手夺剑一手五指死死掐住白十肩胛,叫她顿失花容,痛得说不出话来。
其他白绫幽女闻声围上来,议论纷纷,同时也让紫谨确定了手中的真是白玉堂的宝剑云浪。只是任谁都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这把云浪剑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座客栈里呢?白玉堂明明同展昭一起回开封去了,现在剑在此处,岂不是太过匪夷所思?!
还是说适才身处客栈的一人正是白玉堂,是他留下了这把宝剑?那展昭呢?如果白玉堂在此,是不是意味着适才展昭也在这个客栈?……不对,如果客栈内激战的是他们两人,为何先前向他求救的那人只求他救一个?那人要他救的究竟是展昭还是白玉堂?或者谁都不是?
思绪一片混乱。紫谨几近发泄地一掌挥出,正中顶梁柱,裂缝应声扩散开来,随后断裂、坍落。整座客栈的不同方位顿时不约而同发出木石的悲鸣,白绫幽女纷纷大惊失色地呼叫起来:“糟了,这房子要塌了!”相继狼狈逃窜而出,猛一回头,不见紫谨身影。正当几个年长的打算再次抢入,那不归客栈忽然轰然倒塌。
待得一切烟消云散,紫谨仍完好无损地立在客栈正中。只见他手握云浪,却是越攥越紧。他紧抿着嘴,神色绝顶凝重。空气似在周身凝结,只要他不说话,就没有人可以说话。
“白二白十。”
“奴婢在!”
“去追白七白八。给我好好看看展昭和那白玉堂现在究竟身在何处?若发现她二人有半分虚报,不必回禀,直接提了两人的头回来见我。”
领命的两人一阵心惊,没敢答话。白一眼珠一转正待开口,不想被紫谨冷冷喝住。“你给我闭嘴!我现在心情坏到极点,没功夫听你说什么屁话!”紫谨缓步步出客栈废墟,走向白一。两指轻挑其颚,自上而下端详起这副清丽容颜。忽而一声讪笑出口,紫谨一把扼住白一下巴,神情既邪魅又冷漠。“如果白七白八不能活命,你会是什么下场,不会不知道吧?……可不是死就能轻松解脱的!”
冷汗层层逼出白一额头,那近在咫尺看似冷静却难掩疯狂之色的绝美容颜,叫她再也哼不出一声。
“那主人,我们现在……?”一个问道。
“计划不变,沧临,而后大理城!”紫谨跳上坐骑再次带同一干人等绝尘离去。
直到听不到马蹄,亦再看不见半个身影。赵祯才从距离倒塌客栈不足三丈远藏身的Cao丛中将重伤的展昭半抱半扶了出来。想到适才一幕,直令他胆战心惊,若不是躲得快,只怕要叫那邪神弄丢了x_ing命。
只是……那个紫衣人究竟是做什么的?何以去而复返?毁了这座客栈,还拿走白玉堂的剑?
甩甩头,赵祯决定不再去思考这些没有用的问题。只有一点他是绝对肯定的——那紫衣人绝不会是展昭或是白玉堂的朋友。既然没有求援的可能,那他现在可以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带着展昭一同逃到矩州去,并在宋理之战爆发前赶往夔州调兵阻止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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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决心,往往是跟不上际遇的现实的。
——只用了半天,赵祯便深刻体会到这一点。
为避追踪,绕开山道,赵祯另辟蹊径尽捡些人兽绝迹处行走,时间一久,手脚俱被荆棘碎石刺伤磨破,缺粮缺水又使得身乏体困,疲劳加剧。更不提驮在背上的人越来越沉,每走一步脚都如同灌了铅一般。若说暠山之上也是艰辛,可有展昭事事帮衬时时照应,再者碍于帝王颜面不想叫白玉堂小瞧了自己,才憋了口倔气忍下种种,如今徒步独行,凄冷寂苦加倍了似的,真是叫天不应、求助无门。
这些苦本不是他这个养尊处优享尽人间极贵的帝王能够承受的,之所以咬牙坚持了下来,只因心头火热的决意没有输给皮r_ou_上的软弱。然而很快他又发现了另一个事实,意志是一回事,结果又是另一回事,体力不支下,只得走一时辰歇半时辰地往复折腾,别说夔州了,矩州何时才是个头?真能赶在宋理之战亦或是内乱动荡爆发前阻止这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