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者仿佛减消了他体内焦躁,然而恶意助长,猴子扛着他金箍木奉,斜着一双火眼金睛,扫了周围一圈,忽然便展开木奉子上幌了一幌,有井栏粗细,七八丈长短,将剩余三十几个一片抵压在了木奉子上,从腰间横扫,打得土匪们腰断肠流。
他许久没有那样放肆了,金箍木奉撑在了地上,嗅得满口满嘴血腥气味,那妖风不散,从尸体中爬了出来,绕在他身边,妖风中幻化出骷髅数个,y-iny-in直笑,最后仿佛耐不住,便冲着撞入猴子体内。
猴子在原地同妖风搏斗,他甩开了金箍木奉,金光流开一片,将那妖风撕咬个稀巴烂,被打散的妖风也不聚拢,继续冲撞入了他体内。
猴子立在原地,神色变化了数道,而待他再次抬起头来时,又变回了之前神情无趣的模样。
三藏已是在前方庄舍边投靠了人家,他对猴子的信任倒是不假,猴子对他承诺不杀凡人,一路来倒也是信誓旦旦,庄舍中只有一老者、一老婆婆、一年轻媳妇并个七八岁的小孩,听说是东方大唐来的和尚,便请入内住一宿。不多时,猴子也赶到了此地,对三藏言道,“师傅,那三十几个逃跑了,也不知跑到了何处去,爷爷教训了他们几句,便放他们走了。”
年轻媳妇下厨做了顿素斋,闲叙时,那老者自叹命苦,说自己小儿不中拜,专生恶念,不务本等,专好打家截道,杀人放火,又说他五日前出去,如今也没有回来。
师徒几个听得甚是耳熟,待那老者离座倒茶之际,八戒悄声对三藏说道:“师傅,大抵就是那几个被大师兄教训的。”
猴子低头吃饭,等八戒说完了,才同三藏说道:“师傅,就算他们回来了,也怕爷爷,先住宿一夜,明日立刻离开。”
师徒几个睡在了偏房,无多余被褥便拿稻Cao团盖了,猴子半夜睡的有些不大安稳,他梦见了自己白日打杀那些凡人场景,反复梦见,从原先的妖气附身,到最后各个皆是凡人脸面,他下手一下比一下更重,也不知何来一股戾气,堵在了他胸口处,让他见了谁都憎恶。他梦着自己掀开稻Cao团,提着木奉子到正房,先杀了老人,再杀了那媳妇,最后满手血淋淋地提这个小孩,面无表情地瞪着他。三藏在他背后喊他的名字,他转身漠视了对方一眼,脑中大概只剩一个字。
杀、杀、杀!
三藏凌晨便醒了,他向来醒的早,然而身旁已经空了,原本应该是猴子睡的那处却不见了踪影,他察觉有些不对,便披衣下了床,匆匆走出了房门,却看到Cao堂里,猴子举着金箍木奉抵在了那老者喉咙处,老者握着把菜刀,颤颤巍巍,见到三藏来,双目流泪,咬牙切齿。
“你们这群杀人的和尚!我好心留你们过夜!你们却早已杀了我的儿子!若非我儿昨夜在梦里同我抱冤,我、我——”
他不敢往前再动一步,猴子的金箍木奉又往前抵了些,扼住了他的喉咙。
三藏皱眉,他依旧是相信猴子的,然而猴子此时转头望了他一眼。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猴子极其冷漠地扫了他一眼,不带半分的感情,三藏在刑场上见过这样的眼神,一个杀人如麻的犯人,由于沾染了太多条x_ing命,对于活人已是全然麻木,杀人如同杀j-i杀鸭一般,手起刀落,擦拭血迹。
“悟空?”
三藏仍是询问的语气。
他并不相信猴子会杀人,更愿意相信的揣测是猴子中了某个咒,或是被什么东西上了身,然而猴子没有看他第二眼,他手中的金箍木奉往前一送,在三藏面前戳穿了那老者的喉咙。
老者口中响起了咕噜咕噜的血沫声,猴子将金箍木奉拔出,鲜血伴随着尖叫声喷涌了一地,一直溅s_h_è 到了三藏脚下。
房内其余几个徒弟都被惊醒了,披了件外套冲出来时,就只看到猴子身后那老者尸体倒下,金箍木奉顶端血r_ou_粘稠,猴子在老者衣服上擦拭了几下顶端,忽然便召唤了筋斗云,翻了个十万八千里的路,不知去往何方。
作者有话要说: 真假美猴王篇章开始,小天使们情人节愉快~
第99章 双猴迷
三藏一时怔着还未有反应过来, 他身后八戒却是被那猴子在半空甩着的一下金箍木奉, 挥中了满脸血迹斑斑, 怒吼一声,也是腾云驾雾追了上去。
屋舍内老婆婆同年轻媳妇听到了那声怒吼, 急迫从里屋跑了出来,见到老者浑身鲜血躺在地上, 惊呼一声, 昏厥过去, 脑袋磕在了青石台阶上,流出一行血线来。
卷帘抢先一步, 撕了衣服同两人包扎,然而那两凡人受惊过大,又是后脑勺遭一重击, 已是魂魄昏昏沉沉, 脱出窍来。
三藏不得不先替三人超度了冤魂,那三人均是咬牙切齿, 恨不得以虚无之体捉住三藏,更是听不入佛法,待到y-in曹地府的拘魂使者来时,神容惊讶,心中大抵想着怎还有三藏法师超度不了的冤魂,听了缘由之后才明白所为何事。
“阳寿未满而暴死,是有将这世福源积累入下世,这两位原本与人无害, 却因纵容溺爱,养出个儿子为盗乱民,也害了福源,而那儿子媳妇确是平白无故,阎罗殿上也会有所计较,告别圣僧。”
三藏方才明白那老者所说杀他儿子为何事,然而这一切委实发生太快,猴子跑的无影无踪,八戒不知追到了何处,眼前一地血流脏污,他想起那个七八岁的孩子,抢到屋舍内一看,那孩子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再抚一抚鼻下,已是毫无动静,死去已久。
他不愿感情用事,却也不愿相信猴子杀了凡人逃之夭夭,猴子望他的最后那个眼神极其冰凉又麻木,甚至还比不上他与猴子在五指山初见的时候,狡猾,满怀猜测与算计,充满生气。
八戒一路追着那猴子,他比不上猴子一个筋斗云,却也是追着那云踪,先是到了东洋大海,望仙山渡过瀛洲,向东方便是直抵花果山界。他虽未参与天兵天将追捕猴子一事,却也是听说过花果山一场恶战,见过将领描绘花果山地貌图,遂便踏海风,乘水势,不多时便望见高峰如戟,峻壁似屏,想必已至峰头,便按云而落,寻那猴子所住的水帘洞。
他还未靠近那水帘洞,先是听得一派喧哗之声,应得凌然肃杀之意,远远望去便见一片猴子猴孙,穿戴盔甲,手中利器明亮,中央站在最高处的,便是那个作乱的猴子,已是拨了三藏的衣物,也穿戴着盔甲,妖气冲天,快要遮蔽了日头去。
八戒心中隐隐道了声不好,他也是怒气难捱之时,却见了那猴子仿佛丧失平日理智,如今模样更像是昔日大闹天宫般,不折不扣便是个大妖模样,果不其然顷刻间就被猴子发觉了他隐匿在此,一条如意金箍木奉高高挥起,横空劈下,劈地周围石裂树倒,他抬手交架,九齿钉耙顶着那金箍木奉吃力,虎口疼痛。
猴子已是冲到了他面前,望着他时如同望着一个死人。
“啧,天蓬元帅。”
猴子声音凉薄极了,带着漫不经心的嘲笑与杀意,下一木奉又是当头砸来。
千万里云海之外,普陀云洞,落伽山前,林中池底精怪感闻妖气,一时动乱,木叉前去查看究竟发生何事,却在山前看到了从云端跳下来的那三藏大徒弟。
他将那猴子领到了观音座前,还未立定,就听那猴子开口便道,
“菩萨,爷爷体内仿佛生出了个妖怪。”
木叉险先平地摔了个跤,强硬维持了镇定神色,心中掐算了几笔,想着大抵是过了子母河的劫,卦上显示有惊无险,难不成真生了下来。
观世音也是知那子母河,他没有应话,示意猴子继续往下说。
“那妖怪黄昏而孕,半夜而生,同爷爷长得一模一样,却杀意十足,先杀了一群匪人,再是于和尚前杀了一老头,逃窜至花果山去了。”
观音听罢,抬了抬眼,望着猴子道,
“那你便来了此处?受的了这般气,倒是不像你了。”
“爷爷毕竟入了那和尚门,也懂得些分寸,怕是和尚误会我,特来请观音出面。”
“请我去解释一二?”
“正是,怕那妖怪扮作爷爷,离间了我与那和尚情感。”
木叉倒是从未见过这齐天大圣与三藏法师如此师徒情深,若换成以前,十几条金箍木奉都要砸上去了,哪管三藏法师如何看他,如何想他,在一旁耐不住点了一句,
“木叉今日才知原来大圣同三藏法师如此感情深厚,实在难得可贵。”
猴子斜了他一眼,却是应了下来。
“我同和尚,自然情深。”
“大圣如此想,自然便好,可惜今日我有场佛会要前往,木叉,你便同他一起前往,与三藏解释一二。”
“诺。”
当木叉偕了猴子,腾云驾雾落到三藏面前时,八戒正跌跌撞撞从云上落下。他在花果山同猴子打了一场,完全是领教到了昔日齐天大圣的妖力与风采,占不到半点便宜,更无法分出余力呵斥那猴子,羞惭万分,不得不先回到三藏身边,却见了那泼猴正与木叉尊者一同落下。
“你这个猴子——”
“天蓬元帅!”
木叉不得不先抓棍挡住了八戒那一记九齿钉耙,他身后猴子却直接冲着三藏跪在了庭院血泊中,这架势有些颇大了,院内其他妖怪全部惊了惊,连八戒都持着九齿钉耙停留在了半空中。
猴子一跪,血又溅了开来,浇泼到三藏鞋前,三藏心中一愣,仿佛从五指山收徒后,那猴子整日骄傲自持,什么时候有这样恭恭敬敬跪过他,神色自责,双目还垂下泪来。
“怕是师傅不相信,那打死了匪人和老者的妖怪并不是爷爷。”
三藏听得爷爷两字稍微宽了宽心,想应当还是那个猴子,猴子继续道,“那妖怪是从爷爷体内脱出来的一个,模样身手同爷爷一般无二,怕是师傅与师弟们遭受了他的蒙骗,爷爷又恐解释不清,便去落伽山寻了观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