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小奕童鞋只认银元不识银票的可爱行为惹人发噱,虽然方少帅对孩子的思想品德教育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周武同志心胸宽广并未真的与小奕计较。
然而当左晓风知道此事后,第一次不顾上下尊卑声色俱厉地斥责了自己平日里百般维护的小少爷,并拉着他亲自登门致歉,归还了讹来的财物。
往日温和忠诚的人发起火来也格外可怕,小奕吓得眼泪花花直在眼眶里打转,灵活的大脑也失去了反驳的勇气。
这事儿传到无所不知的肖参谋长耳中,花了我们无双公子宝贵的五秒钟思考时间,随后就将左晓风叫到了书房里。
左晓风战战兢兢地站在肖倾宇面前,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脚尖不敢直视肖倾宇:“公子,您叫我?”
左晓风一直对肖倾宇心存一份莫名的敬畏。对这位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人的公子无双,南统军诸位都怀有几分景仰敬畏之情。
“左晓风,”往日温柔可亲的无双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森冷严酷的责问,“你为何要斥责小奕,还硬拉着他向人赔罪?”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锥子狠狠的刺进胸口!一种莫名的惊惧与恐慌自左晓风心中蔓延开来。
“公子,我只是觉得这样做不对……”
白衣少年慢条斯理道:“对与错无需你来判断。更何况,肖某只是让你保护他,并不是请你来教育他的。”
力能壮胆,才能示气,权能显势。肖倾宇的话,就是气与势的完美结合。
“如果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么今天下午就去和小奕道歉;如果你认为自己是对的,那么从今天起,你不必跟着肖某了。”言下之意,竟不惜将他逐出门外!
“你,知错了吗?”
这般积威下,少年涉世未深的心理防线差点击溃:“左晓风蒙公子大恩,这条命本来就是公子的,本该唯公子之命是从……可是,可是……”
心中一酸,险些掉下泪来,“我还是觉得小少爷这样做不对。”
想象之中的严惩并未到来。
紧接着,左晓风看到了一幕让他终身铭记的画面。
肖倾宇温柔一笑,霎时如严霜尽去,冰山初融。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赞扬一声:“做得好。”
那句肯定,是肖倾宇对他的信任。
“晓风,肖某明早要去平京,你要负责保护小奕和少帅一起留在玉亘。”
左晓风一惊:“公子要去多久?”
“最多两年。”自己的话被打断,肖倾宇依旧笑容淡然,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示,“如果在这期间,少帅也有事外出不在玉亘的话,你一定要带着小奕去投奔一个人。”
“谁?”
“清帮老大——杜阳箫。”
见公子神色凝重,左晓风终于意识到此事非比寻常:“公子是怕……”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晓风,如果到时真有人想对你们不利,也只有清帮老大能保得住你们。”
左晓风知道事关重大,视死如归地点点头:“公子,我记下了。”
最后,雪衣公子微笑着对左晓风说了句:
“晓风,肖某把弟弟放心交给你了。”
言近旨远,语重心长。
谁也不知道方少帅是怎样劝动公子的。
只知道肖倾宇走的那天下起了雨,雨很大。很难想象昨天还是艳阳普照,晴空万里。
“倾宇!”方君乾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纵然打着伞,飘飞的雨水还是从他轮廓分明的下巴不断滴落。
一股锋锐的霸气,让肖倾宇心神微微一紧:“活着来见我!”
白衣少年傲然一笑,目光锐利,又清澈如水:“你才是。”
而在洛迦寺,了尘大师得知肖倾宇要返回平京的消息后,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无双他总算肯迷途知返了,为时未晚、为时未晚呀!”
得知无双和少帅分开并单独一人返回平京,了尘高兴得白胡子一翘一翘。
根据他修行多年的经验,想让肖倾宇摆脱宿命诅咒,第一要与世隔绝,藏身古寺。
第二就是要袖手政务,潜心修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珍爱生命,远离少帅。
旅途颠簸,一路风尘。
连续几天高行军强度的长途跋涉,连周武这种久经行伍的人也大呼吃不消。
以致到了平京下了车,周武面对依旧白衣清隽的公子无双很是不可思议。
“怎样,故地重游感觉如何?”
肖倾宇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建筑,静静地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倾宇!”
珠落银盘,黄莺出谷。
肖倾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软玉温香扑了个满怀!
余艺雅扬起俏脸,容光焕发的娇美脸蛋上洋溢着见到心上人的甜蜜满足。
一丝黯然在周武脸上悄然滑过。没有哪个男人乐见自己喜欢的女人对另外一个男人投怀送抱。
“余小姐,”温和有礼的微笑,透着淡淡的冰冷疏离,“你这样肖某会很困扰的。”
不着痕迹地推开少女,抽身后退几步,肖倾宇正色对周武说道:“周大哥,你不是说段总统找肖某有急事吗?我们这就出发吧。”
余艺雅面色不善地瞪着魁梧伟岸的男人:这个讨厌的人是谁呀?胆敢打搅她和倾宇的久别重逢,不可饶恕!
“啊。啊?”周武瞪大眼睛:段齐玉啥时候找他有事了?
不过周武还是在无双眼神的提示下如梦初醒,忙不迭点头:“是呀是呀,余小姐我们真有急事。”
周武的目光在肖倾宇柔雅的完美侧脸的线条上扫过,心里掠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肖老弟,好像不怎么喜欢余小姐呀……
☆、第一百十四章
在临行前一夜,
方君乾低头细心替白衣少年打理着行礼,却一反常态没有喋喋不休的叮嘱。
肖倾宇默默盯着忙碌的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浸润着被冰雨淋透的忧郁黯淡。
闷热的空气,透过屋子的窗棂缓缓流溢进来,夜幕喑哑压抑,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方君乾……”少年的声音如飞雪飘絮,落在摇红的火堆上渐渐熄灭。
“怎么了?”少年元帅抬头,一如往常地笑着回应。
他沉默了片刻:“没什么,只不过忽然很想叫一声你的名字。”
方少帅强颜欢笑:“怎么,还没走就开始想我啦?”
夜晚的风,很轻。
轻的像白衣少年声音。
“方君乾,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肖某注定二十四岁早逝,注定逃不过这劫……
“那不是死之前只剩肖某孤零零一个人……”
他没有说下去。
他并不怕死,只是怕一直孤单的自己连死也是这般寂寥,身单影只。
如果要死,我希望死在你身边……
“才不会!”方少帅心下一凛,下意识地反驳!
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遥远而虚幻,飘忽且空灵,到了心口才凌厉成尖锐的刺。
世事无常。弹指一挥间,人世已隔沧海桑田,何况只是一个生命的坠落?
“了尘大师神通广大,倾宇定会平平安安的,少说这些丧气话!”
无双闻言,唇角掠上一弧微翘的线条。昏暗的灯光下,方君乾不会瞧见。
只不过再度开口时,向来冷漠无波的声音多了点调皮戏谑:“也是。反正平京多美女,肖某随便找个佳丽结婚也不愁无人陪伴。”
“敢!”方小宝的脸顿时黑了一半!凶神恶煞道:“信不信我带兵抢亲,昭告天下说你是我的人。”
以他唯我独尊恣意妄为的性格,这种事情他绝对干得出来。
“我信我信。”肖参谋长可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语气三分连哄三分带骗,还有四分无奈笑意,“一时戏语,怎么就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