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身子,将他还未整好的文件干净利落地理齐,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睚眦小队我带走一半,剩下一半留给你。”
“我走后别太宠孩子,多多督促他学习才是。”
“肖某会设法在平京牵制段齐玉,顺道关注东北近况。”
“南统军今年的扩编新兵计划太过敏感,极可能引起平都一些人士的反弹,这些肖某自会处理。不过就算国统军最终无法通过备案少帅也不必理会,按原计划招兵就行了。”
“肖某估计与倭桑的决战就在近几年内了,少帅切不可放松对倭桑的警惕。”
“还有……如果突发紧急事件,不妨打电话给肖某。”
“……”
“……”
嘱咐了半天,从政坛时局到江湖轶事,从烽火战事到家长里短,甚至连突发事件都提到了。
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的肖参谋长,唯独忘了他。
你关心的人或事,怎么就单单没有“方君乾”这个人呢?
心里忽然有点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闷涨难受。
“倾宇……”他一口咬上他似白玉雕琢的耳垂,似在发泄自己的不喜、不满与不甘。
浅啄噬咬,耳鬓厮磨。
少年元帅抱着怀中略显单薄的身子,孩子似的委屈,“记得每天按时想我!”
像是一阵带了幽香的蛊风轻轻掠过,霎时吹得心湖涟漪翩翩。
肖倾宇闭起眼,嘴角却浮上一抹清绝的微笑,没有人捕捉得到的微笑:“好的。”
的少年呀,你只知他的话中没有提到你,却不想这些事中哪样离得开你?
现在回想起方君乾那孩子气的命令,无双还是忍不住会心一笑。
“肖参谋长想到什么居然笑了,平常可是很少见你笑的。”段齐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无双闻言,敛容正色,那抹笑容如幻影般一闪即过,恢复一派波澜不惊。
段齐玉腆着新添的啤酒肚,艰难地坐上沙发,笑容虚伪:“段某来迟,让肖参谋长久等了。”
“无妨,肖某也是刚到不久。”无双优雅点头。
虚伪客套,一番寒暄。
段齐玉看着座位上好整以暇的白衣少年,眉头跳了跳,又嫉又悔。
他觉得这个少年的存在简直是对自己的一个讽刺。当初得知他随同方君乾前往南方抗敌,段齐玉暗藏祸心。知道倭桑实力强大的他自然希望绝世双骄战死沙场以灭自己心腹大患。
结果五年过去了,预料中的情况没有发生,两人镇守南门,文安邦武定国,在南七省呼风唤雨声名如日中天。
而南统府所在的玉亘市的影响力竟隐隐超过了首都平京!
那个远在玉亘的权势者年纪轻轻,却已经成为一些见风使舵的小人们巴结拉拢的新目标,居然还成为自己大总统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而帮助他取得这些辉煌成就的人,就是此刻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的白衣少年!
段齐玉心里转过无数念头:早知会有今天的局面,当初说什么也要在平京将这两人抹杀!不过现在又有这么一个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只要自己能说服眼前这个年轻人,那么让方君乾主
动放弃大总统之位也不无可能。
只要熬过这次的大总统竞选,我段齐玉就能东山再起!什么方君乾肖倾宇,统统要你们死无全尸!
想到这里,段大总统脸红得就像喝了十几斤的白干,赤彤彤醉醺醺,连呼吸都急促起来:“肖总参谋长,好久不见。方少帅在此次大总统选举的得票遥遥领先,先恭喜你们了。”
白衣少年悠然微笑,话中带刺:“如此混乱的局面,谁也不能预测将来会是怎么样。包括,此次的总统之位花落谁家。”
浑浊的眼睛里斩过一刀疯狂暴戾,双颊也似那么一阵痉挛:“贤侄说的对。我老了,在这位置上坐得也够久了,早就坐腻了,也该退位让贤给你们年轻人。这天下迟早是你们的!不是段
某贪恋权势,实在是眼下段某还走不得,最近一段日子大总统选举搅得满城风雨,已经严重影响了国统府对全国军队的编制!如果各地军队各自作战不听从指挥部统一调度安排,又怎么能够
形成全国抗战统一战线呢?抗战又怎么可能取得胜利呢?!”
段齐玉只差明目张胆地命令方君乾退出大总统选举,交出南统军军权。
“这是民族存亡的关键时刻,我们要众志成城万众一心,决不能四分五裂,更决不允许倭桑军队野兽般染指我们的疆土!”
“段总统能充分洞察野心倭桑灭我华夏的狼子野心以及这次抗倭大战的战略意义,我南统军上下总算松了一口气呀!”白衣少年“欣喜不已”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看来方少帅的南统军
扩招新兵计划终于有着落了了!请段总统放心,一旦新兵扩编完毕,我南统军定当集结数万铁军开赴前线,浴血疆土誓死卫国!”
“肖参谋长你先等等!等等!”段齐玉大义凛然的表情一下子扭曲成尴尬,干笑几声道,“年轻人做事就是急躁了点,这些还要从长计议,决不能操之过急——”
☆、第一百十五章
“只怕急得不是肖某,而是另有其人。”
这几年的历练让无双的气质更为沉淀。
依然是那眉、那眼,然而在乱世风雨里添了份深沉,糅杂了悠远淡漠的成熟韵味,尤为摄人。
“国家大事先不谈,肖某最近听得一个绯闻,段总统的侄子在玉亘公然调戏女学生被警察当场拘捕,不知段大总统怎么看?”
“这……”段齐玉一时气结:这个小畜生又在外面给我惹是生非,在平京强奸几个女人倒也算了,好歹有我给你摆平,怎么闯祸闯到玉亘去了。方君乾这个煞星是这么好惹的吗?
骂归骂,可那侄子毕竟从小受宠。是自己的心头肉,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维护:“哈哈,谁没有个年少轻狂时呀!怕是小侄一时情难自禁,无意中冲撞了人家。肖总参谋长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就不劳多费心了,还请放过这小畜生一马……”
无双清亮凝静的眼里掠过一丝失望和嘲讽,将眉宇间若有若无的笑意了化作讥诮:“大总统此言差矣。令侄之所以能在平京欺男霸女为非作歹,是因为有你在暗中包庇收拾残局,平京大大小小的官员无人敢管。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在平京的这付派头摆到了我们玉亘。要知道,他在南七省可什么也不是。”
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慢慢在段齐玉心底汇聚,越聚越浓,五脏六腑的彻寒。
段齐玉知道他在敲山震虎,摆明态度:你虽然是国统府大总统在平京称王称霸,但那你在南七省却什么都不是!这片土地你最好别意图染指!
“肖倾宇。”既然扯破脸皮,段齐玉也不必惺惺作态了。当下冷着脸威胁:“别忘了你只有一个弟弟。”
“你大概还不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的手下就会把他交到我面前。这个人是我几年前派到你身边监视你的,你做梦都没想到吧?”
小弈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肖倾宇的软肋死穴。
只要抓住肖倾宇的弱点,就不怕他不乖乖就范。
事态朝着自己的想法前进,段齐玉忍不住又得意起来。
可这得意还没维持几秒,就被无双无情地打破了:“你尽管试试看。”
段齐玉惊怒若狂地一把抓起电话,开始狂拨号码!
白衣少年也不阻止,冷眼看着他拨通电话垂死挣扎。
“听着!我命令你现在马上抓了那个小鬼!马上!”
“段大总统对不起,我现在是无双公子的手下,编号睚眦87。奉命暗中保护小少爷的安全。”
段齐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怒地差点把手中话筒摔碎!“你……你敢背叛我?”
电话那头停顿一下,轻轻道:“公子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说完再不理段齐玉气急败坏的咆哮,挂断电话。
肖倾宇静坐在沙发上,温润风雅,公子如玉。优雅地抬起茶盏,用茶盖边沿撇去乳白色的茶沫细品一口:“连区区一个人质都会出问题。换了肖某,根本用不上要挟这一套。”
肖倾宇生平最恨有人想对小弈不利,也恨别人威胁利用自己。
很不幸,段大总统一次就占了两个。
说到这里,无双顿觉百无聊赖,失去了与他打机锋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