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逊他不是一个木头雕的人,也没有一颗石头来做心。在寂静无声的夜里,他也会想那个孩子他痛不痛,自己这么做又伤了他几寸。往往,想着想着自己都痛了起来。心口痉挛收缩,喘不过气。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坚定。他肯定他做的是对的。这样的痛苦只是一时的,只要莫离熬过去,前面的路就是一片坦荡。
谢逊从没有爱过一个人,他娶妻子是因为到了年岁应该娶。他对他的妻子好,那是因为那是身为一个丈夫一个男人应该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可你若说爱,说什么情深情浅,谢逊是半句都说不出的。因为,他对他的妻子有夫妻之情谊,却没有融入肝肠的情爱。
所以他从来不懂得谢莫离口中的肝肠寸断。他有过那样近似的怒火恨意,也尝过失去的蚀心彻骨,但他不懂情之一字从来不是可以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的。一颗心也不是反复□□还能顽强的还是原来模样的。
他所划下的每一道伤口都是鲜血淋漓,纵然他握刀的手保持着绝对的精准,可再小的伤口千次万次落下来,一个心也早已血r_ou_模糊。何况谢莫离是一个遇见刀子不躲不避还往上撞,受了伤还要自己再将伤口挖出来撕裂一遍的人。
但因为不晓得,所以此时此刻他拥有的只是那一颗慈父的心肠。他盘算着他的义子,可有好好养伤,可是想开了遇见了一个温柔浅笑的姑娘。可是已经忘了他,或是愈加恨他。
想着想着,他又不自觉的蹙紧了眉。他被人捉到此处,料想无忌定然四处找寻,欲要救他。而莫离,也不知是否还会打听江湖上的事情,若是知晓了他又会如何。谢逊料不定。
现在的谢莫离已然陌生,他再找不到曾经那个小小孩子的影子。可内心深处他隐隐明白谢莫离若是知道一定会来。可不论无忌也好莫离也好,他都希望他们不要来。
日日晨钟暮鼓,诵经念佛,他觉得安宁。不论是一手的鲜血还是那无法说出口的情局,在这里都可以渐渐洗清。他谢逊满手的罪孽,回首往事手上无辜之人的鲜血早已经洗不干净,百死难赎。
曾经他将所有的错处都怪到成昆的身上,可近来细细向来,诸般恶因罪孽他比成昆做的更多。如今,受多少惩罚都是应当。所有惩罚报应他自该全数受下。
......
一路上,谢莫离快马加鞭,终于堪堪在屠狮大会开始的前一日的时候赶到了少林寺。谢逊一直认为他此生最大的罪孽是杀了少林的空见大师,若是其他人谢逊绝对会奋战到底,但若是少林寺,谢逊绝对不会有任何反抗,甘愿用自己一条命去抵偿空见大师的x_ing命。
谢莫离清楚他不属于任何门派,来了也是跟着一些没什么门派背景之人混在一起,这并不利于他得知谢逊的消息。并且他还不知道大会上各大门派的具体情况,而所有人的目光大多都聚集在无忌身上。他藏在暗处,与无忌一明一暗会更稳妥些。但此之前他能多了解一些情况便该多了解一些。
当日他便拜访了少林住持空闻大师,空闻大师是他父亲的师父,按照理数一声太师父是少不了的。当初在光明顶上谢莫离对少林并不熟稔,更有疏远之意。但他今日前来却依旧为空闻方丈于后殿接见,以礼相待。
谢莫离自当行礼,以晚辈之礼恭谨相待。两人堪堪坐下便见外头沙弥来报,说是明教教主张无忌携人前来拜见方丈。谢莫离听闻立刻表示:“方丈有贵客上门,不必理会小子。”
空闻大师摆了摆手,道:“请张教主入寺吧。黎小施主不必如此,说来小施主与张教主亦有交情。你父亲是我坐下最得意的小弟子,x_ing情悟x_ing皆是万中无一,可惜......”
可惜为妖女所害。后面的话他未说出口,是顾及谢莫离,妖女到底是他母亲。可惜妖女的情爱迷局害人害己。
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张教主此次前来我已心中了然,只是武林有武林的规矩。你与明教既有两分相熟之情,不妨替我规劝两句。一道去前殿吧。”
空闻大师起身,谢莫离自然也连忙站起来。他一身不带半丝纹样的黑衣,脸上也不再覆盖遮挡的面具,一眼望去眉目流转艳丽风流没有半分他父亲的影子,反而像极了苏沁。唯有抿唇一笑时唇角勾起半寸的温润模样,有着黎墨晨的□□。
规劝么?不不,方丈,您看错了谢莫离了,便如同你看错了黎墨晨与苏沁。害人从来不是妖女,而是这十丈软红三千红尘中的贪嗔痴苦。贪念,嗔念,还有痴,才最害人。而我父亲也不过是应了那一句看不破。
这位长辈于他父亲大恩,往常自当谦恭应下,只是事关谢逊,他便不得不多语,“方丈,谢逊一事便无转圜余地么?”
他跟在空闻大师身后一路往大雄宝殿走,口中道:“谢逊虽与少林有仇结,但我们并不了解空见大师与他之间仇怨始末。毕竟空见大师佛法深厚,又岂是二十多年前的谢逊说打杀便可打杀的。其中怕是有我们未知的内情。”
空闻大师轻叹一声,手中佛珠磕碰间声音细碎,风过处是江湖的无,奈岁月久长的沧桑。“你所言未必没有道理。但是我空见师弟死在谢逊的手里是证据确凿。不论其中是何曲折,谢逊与我少林的仇怨都不可能轻易了结。”
谢莫离听闻还欲再言,却已到大雄宝殿前,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张无忌带着白眉鹰王杨逍等人大步踏入寺门。谢莫离唇色浅淡,带着略微病色的苍白,他不自然的抿了抿唇。或许他突然离开于任何人都没有妨碍,但是对于无忌他觉得抱歉,从许多方面。他愧于心无愧于人,却对的愧对了这从小一块长大的手足兄弟。
张无忌三步当做两步走,身后这个众多明教教众,来到空闻方丈面前行了一礼。“方丈大师,久违了。”
空闻方丈心知张无忌前来所谓何事,但口中却道:“阿弥托佛,张教主今日到此是为万安寺救贫僧之恩而来的吗?”
谢莫离沉默不语的站在空闻大师的身后,心道便是得道高僧也有着九曲的肚肠。以无忌的心x_ing定然是不会做出以恩挟人之事的。方丈此问一出,无忌再一答,便绝了无忌以恩换回谢逊的可能。
果然张无忌立刻道:“此事张无忌早已忘怀。今日前来是恳请方丈念在武林一脉,开释敝教谢法王。大恩大德,日后必当补报。”
是了,该当如此。无忌这样光明磊落的老实人,怎么说都做不出施恩图报要挟高僧的事来。此番作为,谢莫离若单单站在自己的角度,自然有异议。但是不论是站在无忌的角度还谢逊的角度,疑惑着是空闻大师的角度都是应当的。
无忌便不必多说,谢逊一直有愧于少林,而方丈也不会因为自己个人欠下的恩而坐下损害整个少林的事来。毕竟谢逊之事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仇怨问题,事关他整个少林的脸面与仇怨。
“阿弥托佛。”空闻大师单手行了一个佛礼,“出家人慈悲为本,戒嗔戒杀,原本就不该跟谢法王为难。不过贫僧师兄空见命丧谢施主之手。张教主,你是一教之主,应当懂得武林中的规矩。人,我是万万放不得的。”
谢莫离此时垂目上前一步,行了一礼,“空闻大师可否容小子多言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好不容易放假了,然而家里却断网了【懵逼成一只汪】,今天更少了,明天咱们继续~~【已改~】
☆、第二十九章 救人
第二十九章 救人
空闻大师望向突然出声的谢莫离一眼,眉峰一蹙。张无忌原一心系在谢逊身上无心他想,一直没有注意可以隐在一边降低存在感的谢莫离身上,此时闻声望去,眼中乍喜又渗出两分担忧来。
空闻大师一代高僧,一双眼睛绝非是摆设。谢莫离的x_ing情他猜不准确,但也大概知晓非是会为了外人而与自家人为难之辈,难不成他父亲的师门还不如这明教深厚。
“慢。黎小施主出言之前不妨先解贫僧心中疑问。”空闻蹙着眉,看着垂下目光,神色淡然的谢莫离。“你身为我正道之后几次三番襄助明教,其中是个因果?我少林与明教之事小施主是以何身份出言?谢逊之事小施主又是用什么身份c-h-a手?”
一连三问,最后一问宛若红莲业火轰然砸下,扎在谢莫离的心肺之间,烧烤着五脏六腑,滋滋作响。以何身份?是啊,他又算什么,又有什么资格来介入。无忌才是那个人真真正正殷殷期盼的儿子,亲人。而他,什么都不是。
谢莫离面色霎时惨白,莫说是一直关注着他的张无忌赵敏与空闻大师等人,便是张无忌身后的明教教众也有不少人看的清楚。
他低眉敛目,动了动唇似是要答,却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张无忌心上一酸,一时口快,“阿离他是......”
“陌路人。”谢莫离声音沙哑,打断了张无忌。他颤着眼睫抬起眼,对着空闻大师抿唇一笑,温润好似一块上好的白玉,光泽柔和却浅淡。“我与明教谢法王不过一介陌路人,只是不巧得知些许当年之事,方才出言,是小子无状,还望大师见谅。”
他拱手弯腰行下一礼,复又抬起头来,在张无忌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音色沙哑却极为平稳的说道:“置于明教,在小子少时武当张五侠夫妇于小子有救命大恩,而明教现任张教主亦与小子有如手足。救命之恩此生不忘,手足之情绝不可断。”
说着他又是一礼行下,便是行礼脊背也是挺得笔直。他端端正正的弯着腰,面对着空闻大师,虽不再言行动上足够表现他的决心还有对空闻大师的尊敬,大师不开口他就不会起身。
空闻大师低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这个年轻晚辈的身上看到当初那个惊才艳艳的弟子的影子。他伸手扶了谢莫离一把,道:“自古正邪不两立,但若为人连恩义皆可抛弃,那人也是小人。起来吧。”
“多谢方丈。”谢莫离嗓子里如同梗了块石头,吞不下吐不出,嗓子生疼近要磨出血来,却半点也不能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