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霍比特人的紧张和惶恐,索林却不想放开他,他仿佛刚刚下定决心,艰难地开口:“我再也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了,请让我告诉你,我是多么在意你,多么爱你!”
霍比特人震惊的面孔和瞬间僵硬的身体让索林知道,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对比尔博来说是如此意外。索林放开比尔博,恢复了绅士的仪态,他语气急躁地说个不停:“我知道这看起来是一门愚蠢的亲事,元老们肯定会一致反对,他们会质疑我为何娶一位身份低微的王后,即使我的家人也可能不赞成我的做法……”
在索林滔滔不绝的表述过程中,比尔博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先是为索林感到遗憾,然后这种遗憾便被索林的傲慢完全打消了,既而转变为对索林无礼态度的愤怒。
索林没发现比尔博表情的变化,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挣扎之中:“……而且这意味着我不得不接受你的家人,人们会说我头脑不清,会怀疑我还有没有资格当他们的国王……可是不管怎么说,我想让你成为我的王后,希望你接受我的求婚。”说完,他热切地注视着比尔博,等待他的回答。
比尔博已经忍无可忍,他完全丢掉了准备好的礼貌拒绝:“一般来说,在被求婚的时候应该表示感谢,可是我实在没法对你表达谢意,陛下!”他故意咬重“陛下”这个词。
索林皱起眉头:“那么你的回答是?”
比尔博气得红了脸:“我只想告诉您,您不必为婚后的事情烦恼,因为我从未对您有过任何好感!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只看到你的傲慢、自大、无礼!”
索林的表情变得和他们初见时一样,那是最令比尔博气恼的傲慢样子,他尖刻地问道:“我能否知道,我的求婚为何会得到如此粗鲁的拒绝?”
“你还问为什么?”比尔博叫起来,“你向我求婚,却口口声声说和我结婚有失身份!你认为我会玷辱你的名誉!”
“难道你要我愉快地接受你的出身?”索林轻蔑地说,“我应该为结交你那些低贱的亲属而感到荣幸?”
比尔博怒不可遏:“还有,你冷酷地伤害了我最爱的侄子弗罗多!你生生拆散一对相爱的人,他们一个被指责为朝三暮四、一个被讥笑为痴心妄想!你能否认你的卑鄙行径吗?”
索林强硬地说:“我的确阻止了那场幼稚的婚姻,我认为我的做法是非常明智的!”
比尔博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不能理解一个人怎么能如此无耻!他更加气愤地说:“更过分的是你对莱戈拉斯所做的一切!你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而强迫他成为人质,把他困在孤山多年,让他受尽屈辱!”
索林的表情变得十分不屑:“您还真是关心那位精灵王子!”
“难道他不幸失去了您——伟大的山下之王的友谊——就不能有其他朋友了吗?”比尔博义正词严地说,“该有人替他说句话!他不得不接受强加给他的婚约,和你——伤害他最深而且不爱他的人——的政治婚约,而你却无视他的痛苦,还敢悠闲地出现在他面前!”
索林已经不打算再听下去了:“让我暂且总结一下:你充分说明了莱戈拉斯的无辜和我的傲慢、冷酷、无耻,我想我已经被侮辱得够多了!我实在不该妄想你能接受我的求婚!”
比尔博冷冷地说:“没错,即使中土世界的矮人都死绝了我也决不会和你结婚!”
索林拉开门,回头说:“我很抱歉搞糟了您的心情,也不会再轻率地向您求婚,再见吧比尔博·巴金斯先生!”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比尔博透过窗子看到索林大步走过花园,很快消失在篱笆后面。他忽然感到一阵无力,不得不后退两步跌坐进椅子里,他的剧烈的心跳仍未平复,眼眶不知为何涌起一股酸涩。
罗索夫妇和梅里回到家里时,比尔博仍颓丧地陷在那张椅子里,眼神空洞。
“我的天!比尔博你怎么了?”梅里吓得一步蹿上去,摇晃比尔博的肩膀。
比尔博回过神来,心烦意乱地挥开梅里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就急匆匆跑上楼去。
☆、第二十一章
比尔博难得地失眠了,睡眠不足导致他第二天精神更不佳。他动作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拖拖拉拉穿好衣服,便去森林里散步了。
森林里空气清新,露水打s-hi了比尔博的衬衫。比尔博的心情却舒畅不起来,霍比特人很少有难以排解的烦恼,这导致他缺乏从低落的情绪里调整心情的能力。
远远的,索林从小路上走来,以矮人步行的速度来看,比尔博已经来不及走开了,不得不和索林狭路相逢。
索林也看到了比尔博,他加快步伐向霍比特人走过来:“早上好,巴金斯先生。”他把一封信交给比尔博,然后倨傲地微躬上身行礼,既而转身离开,再也没回头看比尔博一眼。
等索林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之后,比尔博打开信阅读:
比尔博·巴金斯先生:
我深知昨天发生的事情令您不快,故不会重提那不理智的请求,您尽可放心。
鉴于您昨天对我提出两项指控,我认为有必要略作澄清。第一件是关于莱戈拉斯王子,您怪罪我残酷地对待不幸的莱戈拉斯,但遗憾的是您并不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项指控未免有失偏颇。我自幼与莱戈拉斯、阿拉贡相识,我们三人在瑞文戴尔共同生活多年,彼此情谊深厚,可敬的艾尔隆德王可以证明我的话,我们当时深受他的关照。莱戈拉斯天x_ing聪颖,容易博得他人好感,我们三人中他最年长,但因为从小受到妥善照料和保护而过度任x_ing,甚至时常表现偏激。自阿拉贡成年后,莱戈拉斯便倾心于他,作为他们两人的好友,我亦愿意祝福这段恋情。但天不遂人愿,阿拉贡向来坦荡豪迈,从未对友人产生超乎友谊的感情,以至莱戈拉斯的单恋未能得到回应。
与此同时,我父亲日趋年迈,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元老们劝他尽早考虑培养继承人。我因此不得不离开瑞文戴尔,回到我的国家,开始接手大量事务。由于我当时还是一位年轻王储,在元老中缺少威望,不少德高望重的老臣甚至提出应由我的叔父继位。父亲认为我不仅要参与议政,还需要订下婚约方可服众,且这位婚约者需是出自名门望族,准确地说要是一位来自另一个强大王族的贵胄。在完全没有商量余地的情况下,父亲与瑟兰迪尔王达成协议,将莱戈拉斯——我曾经的挚友——定为我未来的伴侣,他们认为我们的结合将结束矮人与精灵几百年的对峙,组成一个史上最强大的同盟。我曾向父亲提出抗议,但丝毫没能动摇父亲的决定。不久以后,莱戈拉斯被送到孤山,他与我再也不复当初的亲密无间,从来到我身边后他几乎没说过任何话,他看我的眼神只有蔑视与仇恨。但其他矮人却逐渐接受了这位精灵王子,他美丽脱俗,让不少年轻矮人心向往之,他的冷漠也被认为是思乡而得到谅解。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莱戈拉斯表现得很安分,虽然还有一部分矮人并不信任他,但多数人已经对他放松了警惕,甚至有人主动亲近他,其中也包括我那可怜的妹妹迪丝。迪丝当时还年轻,我由于忙于政务而疏远了她,以至于后来的不幸事件令我追悔莫及。
事情发生在莱戈拉斯来到我父亲的王宫半年以后——我承认,在这段时间里他几乎是处于被软禁的状态,我们矮人毕竟对精灵了解甚少,不可能让一个精灵在藏有惊人宝藏的王宫里自由无阻。不过无论我还是我父亲都没有把莱戈拉斯当成人质,而随着我们对他的信任逐渐加深,他也获得了更多的行动自由。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为我的轻信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莱戈拉斯逃跑了,同时带走了矮人最珍贵的国宝阿肯宝石,最令我震惊的是,他还带走了我的妹妹迪丝。我连夜追赶他们,庆幸的是我很快就在长湖镇的一家客栈里发现了他们,一个精灵和一个矮人女x_ing同行很惹人注目。迪丝声称她是心甘情愿与莱戈拉斯一同出逃的,但我和莱戈拉斯谈过以后,从他的态度来看,他起先根本没打算带上迪丝,似乎他同意和她一起走的唯一原因就是让我更痛苦。经过一翻交涉,莱戈拉斯同意让我带回迪丝和阿肯宝石,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拿这块宝石不过是为了令我和我父亲痛不欲生,除此以外这块国宝在他眼里一钱不值。我安全带回迪丝和宝石,条件是放莱戈拉斯离开,我当时以为这是个对双方都好的结局。
很久以后我才听说,莱戈拉斯在人类的地盘上经历了很多磨难,他虽然是个出色的战士,但从小生活在层层保护之中,完全不懂人情世故。他出逃的时候身无分文,也压根儿没想过需要带钱,也分辨不清陌生人的善恶,因而数次遭遇危险,甚至差点被黑心的人类商贩卖给半兽人。直到遇见几位旅行的精灵,他才被平安送到瑞文戴尔。为了不再受他父亲管束,他多年没回幽暗森林,对我的忿恨也从没释怀。
至于您的另一件指控,您认为我拆散了令侄与阿拉贡的爱情,这点我不否认,但我始终认为我的做法是正确的。从阿拉贡见到弗罗多的第一天起,我就发现我的朋友坠入了爱河。起初我以为他只不过是偶然动心,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他已经完全陷入炽热的恋情之中,他们相处的时间毎多一天,阿拉贡就陷得更深一些。而相对的,我却没从弗罗多脸上看到任何异样,无论阿拉贡的表现多么明显,弗罗多从来没有回应,即使我的朋友已经向他表达强烈的爱意,他还是平和、温柔、活泼的,连一点小小的暗示或挑逗都没有。我只能认为,令侄并不爱阿拉贡,这段恋情是我的朋友一厢情愿。作为阿拉贡最好的朋友,我不能让他再在这段无妄的关系上浪费时间和感情,于是我劝他离开夏尔。回到刚铎以后,我和他的妹妹及表亲共同劝他放弃追求弗罗多,他一开始不肯相信,但在我们反复的规劝下终于妥协了。弗罗多去刚铎是个意外,幸好他先拜访了吉尔蕾恩公主,让我们有时间把阿拉贡支开,避免他们再次见面。放弃弗罗多对阿拉贡来说是非常痛苦的,但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不能让他受到更严重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