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巴金斯先生,我已经将全部经过都向您坦白,至于如何评价我这个人,就由您来判断吧。最后请允许我恭祝您和您的家人身体健康。
索林·橡木盾敬上
读完信,比尔博心里五味杂陈,他刚才一直屏住呼吸,此时才长长吸了一口气,几乎把自己呛到,不禁发出一声长叹:“哦!我的弗罗多他就是这样啊!他爱阿拉贡,他只是羞于表达啊!”
比尔博在森林里疾走起来,毫无目的。诚然,读到关于弗罗多的部分时,他仍然忍不住生索林的气,与弗罗多朝夕相处,他深知侄子的个x_ing,弗罗多也许有些胆怯,可他已经明白地把对阿拉贡的爱写在脸上了,任何了解弗罗多的人都会一眼看出他已陷入热恋。
可是,索林不是了解弗罗多的人。比尔博难过地想。
而他自己又何尝了解索林呢?比尔博不得不重新审视过往的总总,一遍遍回忆。他是否真的让偏见左右了自己的判断?比尔博头脑一片混乱,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停下脚步时,比尔博发现自己迷路了。
☆、第二十二章
在不熟悉的地方乱跑会惹麻烦,比尔博现在深刻理解了这个浅显的道理。
比尔博觉得他需要开阔的空间,茂密的森林令他压抑。他奋力爬上一棵大树,这棵树也许已经活了上千年了,树干粗得能给霍比特人做个小树屋,且枝繁叶茂,无论从树下还是树杈上都看不到树的全貌。比尔博越往高处爬,包围他的枝叶越茂盛,他更找不到方向了,心里慌乱起来,开始后悔这个冲动的选择。下面的土地一丝儿也看不到了,往上看还是层层叠叠的枝叶,比尔博小小的身体被包裹在中间,有一种逃无可逃的窒息感。别无选择,比尔博只能继续往上爬,只有冲出层林才能看清方向。
比尔博爬了很久,随着高度的增加,遮挡他视线的叶子越来越稀疏,光线穿透叶片的缝隙照到比尔博脸上,令他感到暖意。他加快速度向上攀爬,终于在拨开交错的枝杈后撞进一片蔚蓝。
天空蓝得透亮,底下是连绵起伏如海洋般的树冠。一阵清爽的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闪着奇异光华的蝴蝶像被风吹起的花瓣一样自树冠里成片起飞,擦过比尔博的头顶。比尔博笑了,在明媚的阳光之下。
比尔博根据太阳辨认方向,此刻他离罗索的家应该不算太远,只是他从没往这个方向走过。掌握方位以后,比尔博便不再惊慌,他从容地往下爬,小心翼翼选择落脚的树杈。慢慢的,树叶再度密集起来,显然他已经下到树木的中部了。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比尔博敏感地发现。枝叶间好像多了什么东西,那像是细小的、白色的丝线,一不留神就会碰到脸上。再往下,白色的丝线逐渐增多,愈发的密集而厚实,看起来连成了片,就好像是……网?
比尔博终于看清楚了,这确实是网,巨大的、看不到边际的蜘蛛网。如此之大的网不可能是普通蜘蛛所为,那么织出巨网的蜘蛛是什么样的?想到这儿,比尔博不寒而栗,他躲到树干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一阵沙沙的响声由远及近,比尔博从树干后面探出小脑袋,悄悄观察。当他看清眼前的事物时,吓得差点抓不住树枝:那是一只比霍比特人还大得多的蜘蛛!不,可能比人类还大!这些可怕的怪兽恐怕不会满足于抓蝴蝶或蜻蜓,而现在正好有一个饱满多汁的猎物在它旁边——r_ou_r_ou_的霍比特人一定是顿不错的大餐,比尔博害怕地想。蜘蛛在树木间逡巡,好像一位国王在视察他的领地。比尔博屏住呼吸,祈祷蜘蛛不要发现自己。巡视一番后,蜘蛛慢慢迈开八条腿向远处而去。躲在树干后的比尔博长出一口气,准备悄悄离开。
当比尔博转过身的时候,他吓差吓背了气:另一只大蜘蛛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正用那一堆令人头皮发麻的复眼贪婪地盯着他。
“啊——”比尔博的惊叫声脱口而出,他的腿一抖,失足坠下树杈,重重地摔在另一根树杈上。蜘蛛紧追其后,恶狠狠地向因疼痛而没有还手之力的霍比特人扑过去。
比尔博摔得眼冒金星,视野刚恢复清晰,他吓得再次尖叫,一翻身躲过扑向他的大蜘蛛。但躲闪的动作导致他再度失去平衡,向更深的树下掉去,坠落中,比尔博慌乱地抓向飞掠而过的树枝,却没能抓住任何东西,身体不停地加速下落。然而,预期的碰撞并未发生,比尔博感觉自己掉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当他想要起身时,发现身体被粘住了,这时他才看清,他掉在了蜘蛛的网上,更可怕的是有更多的蜘蛛向他围拢过来,它们用细长的腿在网上快速前进,像一群孩子冲向摆满蛋糕的餐桌。比尔博拼命挣扎,但蛛丝牢牢地困住了他,让他像一只垂死的蝴蝶一样无力地扑扇翅膀。比尔博看过的故事书里,主人公在面对致命的危机时总会绝望地闭上眼睛,可他却做不到,他惊恐地睁大双眼,无助地看着那些黑压压扑向他的掠食者。
一道寒光闪过,逼近比尔博的一只蜘蛛被劈掉脑袋。蜘蛛血的气味古怪难闻,比尔博发现自己被溅了一脸。他从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看到了那个以一当十与蜘蛛搏斗的勇士,他惊讶地发现那是索林,这令他感到一阵宽慰,他自己都奇怪为什么会有这般心情。
索林在和比尔博分开以后没有走远,他在林中的小溪边停留了好一会儿,他一时不想回去面对精灵王。昨天被比尔博拒绝以后,索林便决定今天离开幽暗密林,丹恩对他的决定表示奇怪,他们本来决定两天以后走的。但金雳非常支持,这位年轻矮人一向与精灵和不来。在把信交给比尔博以后,索林仍觉得余怒未消,他想靠意志平复自己的情绪,却不得其所,只是令自己更加烦躁。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索林机警地发现了蜘蛛的踪迹。那些八条腿的巨怪在林间行走时发出沙沙的声音,即使矮人的听力不及霍比特人,索林还是注意到了。他拔出佩剑,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在比尔博出生之前,索林就已经是一位实战经验丰富的勇士了,他虽然不了解幽暗密林的情况,但仍不会恐惧于面对强悍的敌人。他静观蜘蛛的走向,等待它们离开。
忽然,一声细小的尖叫从高处传来,那声音如此熟悉,令索林的心为之一紧。他毫不犹豫地离开藏身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他暴露了自己,引来蜘蛛的围攻,但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被这些怪物堵在路上而不能及时到达。他手中的兽咬剑挟着风声鸣啸,击退一只又一只胆敢冲过来的蜘蛛。
接近声音的来源,迷雾般的白网混淆了视野,索林焦急地左顾右盼,寻找声音主人的身影。很快,他发现蜘蛛们在向一棵树上聚集,像一群贪吃的野狗扑向走投无路的兔子,透过树枝的缝隙,索林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无助地缩在蜘蛛的包围中。顿时,索林心中产生了不常有的恐慌,他冒险把剑收回鞘内,以最快的速度爬上那棵困着霍比特人的树。当他爬到比尔博所在的位置时,时间刚好够他拔剑挥向企图攻击霍比特人的第一只蜘蛛。
在索林跟蜘蛛搏斗时,比尔博已经恢复了勇气,他环顾四周,更多的蜘蛛已经向他们涌来。纵使索林英勇无畏,只靠他一人是不可能杀出重围的。比尔博迅速扫视附近的区域,他的目光落在一根粗细适度的树枝上,他折断树枝,把尖锐的断口朝外,双手握住另一端。霍比特人从来没参加过战斗,他甚至从未打过架,但现在他必须帮助索林。他靠近索林的背后,紧张地瞪着冲过来的蜘蛛。当又一只蜘蛛扑向他时,比尔博强迫自己正视着那令他汗毛倒竖的复眼,用尽最大力气将树枝向蜘蛛的头部c-h-a去。令人惊奇的,树枝准确地c-h-a进蜘蛛的脑壳,它抽搐着摔下树杈。
“我以为脑袋会更硬点呢!”比尔博在惊讶之中不由自主说出心里想的话。
“专心点!”索林大声提醒他。
杀死一个敌人,比尔博勇气倍增,他虽然不能付出与索林相当的战斗力,但能够帮矮人分担少量压力,这使他们争取到了更多时间。
战斗正酣时,有其他盟友加入了他们,丹恩的声音远远就能听到:“我的天!索林,这是怎么回事?”
“幽暗密林的巨蜘蛛!”索林喊道,“快来帮忙!”
丹恩和金雳加入战斗,但双方的力量差距仍然悬殊,几人且战且退。
直到一队精灵战士赶来,他们才得到真正的支援。随着一声冷啸,一支精巧的箭s_h_è 落了一只巨大的蜘蛛,随后更多箭矢s_h_è 来,蜘蛛们纷纷中箭。精灵们纤细而精悍的身影从树林间腾跃而来,莱戈拉斯一马当先,轻盈地跃上枝头,他手中的弓弦一次次拉紧,s_h_è 箭的动作华丽得令人眼华缭乱,箭无虚发。蜘蛛们被打得落荒而逃,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密林深处。
眼见最后一只蜘蛛消失不见,比尔博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放回肚里,同时放下的还有他的体重。这一瞬间的懈怠造成了严重后果,比尔博脚下被压迫多时的树杈不堪重负地折断了,霍比特人的身子向树下坠去,撞断了两三根树杈后重重地摔到林间潮s-hi的土地上。
这可太丢脸了,比尔博在失去意识前想道。
☆、第二十三章
视野又细又窄,模糊不堪,眼前只是一片飘渺的白。比尔博觉得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任何力气,他陷在一片柔软暖和的物质中间,动也不想动一下。耳边隐约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其中一个很熟悉,另一个声音带有精灵一族特有的清亮婉转。声音敲击耳膜,但他混沌的头脑不能捕捉全部的词句,只能断断续续听懂一些。
“……只是轻伤……”
“……缝了几针……头上会落疤……”
“……蜘蛛的繁殖季……”
接着,有极轻的脚步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