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已经走到门外,他把那栋宅子抛在身后。二楼的窗子里传来鸣人的呼喊,一遍遍叫他,远而长的“佐助——”,不停传到他耳边,却也一次比一次弱了。
他伴着那声音向远方走去,久久地笑。
“佐助。”
悠远的喊声突然出现在耳畔,低沉又稳定。
背后有心跳声,熟悉的频率他以为早已忘记,此刻却清晰地记起。
万籁俱寂,天地希形,他的心跳在这一秒暂停。这颗心还有没有再重新跳动他已经无力去管了。
分明是天光如雪,怎么会觉得唯一的光只在身后,引诱他转头。
他服从这诱惑想要转身,身体却一动不能动,直到一双手搭上他的肩,使他面对光。
他无需低头便能看到鸣人的脸,一笔一画,描出旧日样貌。
山摇地动,幻术片片碎裂,再维持不住。
“佐助才不是无关紧要的人。”鸣人的眼睛直视他,满盈笑意。
佐助无数次在夜里看着鸣人的睡脸,想象他回来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一一在心里对答,怕自己一时失语,那就太丢脸了。
他算来算去,没算到是这一句,于是他还是丢了次脸,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
“佐助……”鸣人发出叹息般的声音,“两百多年,辛苦你了。”
“两百三十二年。”
“什么?”
鸣人听不清,把耳朵凑到佐助唇前。
佐助却踉跄着退了一步,使自己和他分开些。
他的手捂住眼睛,手指细而白,搭在眼前,眼泪从指缝里溢出来,一滴滴落下,淌了满脸。
佐助咬紧牙不想再重复那句话。
鸣人走的时候他没哭,之后两百三十二年独活他没哭,被质疑过,被指责过,站在世界中心被人围攻过,从未哭过。他的骄傲维持了快三百年,却在今天彻底崩塌。
就像天穹垮下威胁大地,他一个人艰难支撑,苦苦度日,这时另一人终于出现,对他说“我来了”,而后托起天的彼端。
从今后喜乐共享,苦忧同担。
佐助没想到自己会哭,他毫无准备。真正看到鸣人的那一秒他才突然觉得委屈,暴露他的软弱。这是世界上唯一知道他也会害怕,也会被击败的人。
“喂我说佐助,你怎么倒往远处去?上一次久别重逢你可是直接到我身边来的。”
佐助一下子又笑了,他放下手,把满脸的泪摊开给鸣人看。前些年没事做,只有不停想,他想了许多终于想开,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好隐瞒。
这是那天以后鸣人第一次用饱含记忆的眼睛见佐助笑,他的眼睛向来情深,看这一笑便像云破月来,影移花开。
恍惚两百年,又怦然心动。
他拉住佐助的手:“你不会把我扔回去锁住了吧?”
这只手停在那里,手腕上半截扯断的绳索在空中轻晃。
“不对,”鸣人又自己改口,“这次是我带你走了。”
他拉着佐助飞奔,佐助还处在晕眩中,觉得自己说话也不对,举止也不对,一时竟无法找到正确的姿态面对鸣人。他先是习惯了一个人,接着又习惯了照顾没有记忆的孩子,该怎么和有记忆的,比谁都了解他的鸣人相处?他清楚自己所有的弱点和缺憾,甚至知道自己过去那段日子是如何期盼着他。
佐助后悔了,他让他知道的太多,以至近乡情怯,字字句句不敢问。
他看得出鸣人的走向不是战场,却什么都没说,他渐渐了解了他的意图。生涩化成圆融,踌躇着慢慢贴近,他们毕竟彼此了解,契合只需要短短的时间。
“你怎么又来了?”九尾抬起一边眼皮,接着两眼惊讶地睁大,“鸣人?!”
鸣人扬起笑容,风鼓动着他的外套,他对九尾伸出手:“再来一起战斗吧!”
九尾眼前这个男人,一模一样,是当初对他说“既然寄住在我体内,就交点租金,借点查克拉给我”的孩子,也是在他面前大放厥词,说“有一天会把你的憎恨也消除掉”的小鬼。
他好像永远也不会变,带着不知哪来的自信,认定说出口的都会实现。
九尾沉默了很久,久到佐助站不住换了个姿势。
他仰头长啸,洞x_u_e外落叶纷纷扬起,像一场大雨。
小狐狸蹲在洞口,哆嗦着把耳朵压了下去。
他们又一起上路了,和两百年前并无区别。
鸣人和佐助年轻的幻影从时光尽头赶来,嬉笑着追上,同今天的他们融为一体。
再一起战斗吧,让世人眼中有你,也有我。
TBC
第二十章
没有人认识七代目身边的黑发男人,火影也无意向他们解释,鸣人径直带着佐助到了队伍前方。
“容器”瞪着眼睛,看突然出现的佐助。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佐助笑。
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那他身边的漩涡鸣人是……
看见宇智波佐助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输了,他恨恨地咬牙,不甘心功败垂成,让他们安度危机。
佐助理所当然地开始向后方下达命令,忍者们摸不清状况,战场上响起窃窃私语。
“这个人是谁啊?”
“一副我是老大的样子。”
“我们要听他的吗?”
“你疯了?我们只听七代目命令!”
鸣人转过头去:“佐助说的话你们都没听见吗?赶紧照做啊。”
身后又是一阵动乱,而后才井然有序地行动起来。
各国布下的符咒已经启动,金红的光升起,一片片屏障笼罩着城市,在天空形成大阵。还留在城里未疏散的人都从家中走出,聚集在一起,手握着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上的战斗实况。
救救我们吧。
母亲虔诚地合拢双手,把孩子护在身后;情侣相互拥抱,低声啜泣;长者仰头看画面的最前方,一代又一代人老去,七代目还是一样年轻。
除了屏幕上的喧嚣,只有旷野的风在呼号。
吸力从阵中传出,城中凡拥有查克拉的人都能感到身体的异动,战场上浮现连佐助也未发现的咒术。
“你们做这些还有什么用?”
曾经出现在佐助面前的老人——复兴组织的首领——从人群中走出来,“容器”跟在他身后。
他摊开双手:“因为七代目的不合作,我们只能从无辜百姓身上获取所需的查克拉了。”
他十分遗憾地摇摇头:“本来只用牺牲您一个人的,现在不知多少人要因此死去。”
每个屏障中的城市都发出抽泣和绝望的尖叫。
“哦,对了,我差点忘记,那时的七代目是这一位吧。”他转向佐助,洪亮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本来严整的队伍开始s_ao动,出现处处破绽。
“是啊,我不在的时候让佐助帮下忙,有什么问题吗?”鸣人理直气壮地说,声音放得比对方更大,“人又不是机器,我也需要休息啊!”
他安抚的眼神望向佐助,眼里有歉意。
佐助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可是他到底是谁啊?”
“什么莫名其妙的人都能代替七代目行使职责吗?”
虽然忍者们还有疑虑,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他们失去了先机,“容器”悲哀地想。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挑明以前的七代目一直是宇智波佐助也没有用了,因为真正的漩涡鸣人就在这里,他不会输给任何质疑。只要他坚决不承认两百多年间他的消失,就根本没有证据能打倒他。
那些零碎线索在他面前都成了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他想起两百年前的雨忍村,他的计划也是被他们两人破坏殆尽。我辛苦算计这么多年,转生后汲汲营营,连自我都舍弃,是为了什么啊?
他们两人……他们两人……
“……为了你们两个寡廉鲜耻,和男人苟合的败类?”
他疯了一般叫出声,佐助的手抖了一下,他记得在铁之国这个人也这样辱骂过他们。身后还有士兵,天空还有航摄转播,世界注目,而他的心赤裸羞怯地暴露在日光下。
“是了,你们现在很开心吧?没有人妨碍你们了。你们还记得死去的人吗?要不要我提醒一下?”
他拼命撕扯他们的伤口,踩他们的痛处。
遥远过去曾经历的忐忑和恐慌随着这个人转生到如今,佐助能感受到身后的视线,非议如芒在背,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鸣人。
最怕就是深藏的心思被人说中,他竟真的因为他们之间再无阻碍暗自庆幸过。
鸣人抬起手,对方迅速防御,层层忍者围堵戒备,众目睽睽下他的手伸到一侧,把佐助揽过来,坚定地吻上去。
战场瞬间陷入死寂。不,是全世界陷入死寂。
完了……佐助脑海里蹦出两个字。
现在洗也洗不清了,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们已经搞在一起两百年。
他不忍侧眼看木叶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