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一下愣住了,没想到自己近六年的心魔能被他短短几句就给了结了。当下想到还被关禁的母亲,默默的下了决心对念远拱拱手说道:
“如果真能有朝一日重回科举之路,贾芸定不会忘记今日念兄的重塑之恩。”
念远想要的就是贾芸这句话,想要功名的给功名,想要美人的给美人,想要权势的给权势,无外于此。虽然齐先生不认同,但世下如此,与人交心?傻不傻。
想到这,看贾芸的眼神不免有些轻视。
贾芸似乎并没有发觉,或者并没有表现出来。两人就他重回科举的事情细细商量了,认为要考最好就是今科。
眼前荣国府正是风光得意的时候,宫中贤德妃坐镇,对于这个小小功名不放在眼中,也正是贾芸的机会。
等到他们发现了,只要中地早早的就会承到御前,不信他荣府不怕贾珠冒名顶替的事发。
于是贾芸得以机会在明年三月份前,每两日就能到齐先生三进三出的小院子里习课。石虎在铁槛寺里上下打了招呼,如今哪里还有人敢折了他的面子,关禁不关禁的只要不说,荣国府内也无人知道。
正经听课还是跟偷课不一样。一问一答间就觉得茅塞顿开,受益匪浅。曾经困扰自己的问题在齐先生妙趣横生的解读中都不叫做问题了,一切都迎刃而解。
当然贾芸也让齐先生大吃一惊。
他本以为念远身为自己的弟子算是剔透玲珑了,万万没想到的是备受荣国府欺辱的远亲贾芸不但敏而好学,脑子更是巧捷万端,源源不断的渴求知识,不停不断的吸收。
要不是受了伤伤到了身体的根本,齐先生想不到贾芸几个月能长进到什么地步。
念远有些心酸。
自己跟着齐先生自幼学习,伺候前后,好吧,虽然不是亲自伺候的,但也嘘寒问暖的过来。
没想到短短三两个月齐先生眼中只有贾芸,没了自己。
更是亲口说出如果贾芸是自己第一个弟子,那么他这一生必定只有这一个弟子了。现在竟也生了收贾芸做关门弟子的心。
要说贾芸这小子冷情冷面的,人缘倒是好。
念远见到祝柳从石虎石砚那里带来的豆包儿,梅子,还有一大坛梅子酒。
“石虎和尚说了,梅子酒是给我家少爷喝的,等到夜里冷,喝上一口身子暖和夜里也好过些。”祝柳生怕念远将这些东西化为己有,赶紧一样样都收到柜子里。
我家少爷?念远在心里刺痛,这祝柳怎么一转眼也把自己忘记了,难不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是那么不乐意?
“念公子,这坛是石虎和尚给你的。”祝柳把另外一坛酒递给念远说道:“也是梅子酒,但是比我家少爷的要烈点,毕竟他是喝不得多少的。你可别拿错了。”
其实祝柳还想说,石虎和尚说了,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这念公子看起来是个温文尔雅的大家公子,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难不成会不会给贾芸穿小鞋呢,咱得先堵上他的嘴。
念远扣心自问,除了刚开始请贾芸与他一道儿跟齐先生学习后,自己曾有过抵触。
不过思来想去早晚贾芸也要成为自己的臂膀,也就是自己的人,现在多给点恩惠也是好的。于是虽然嘴上时不时背着先生次吧贾芸几句,其他的心倒还真没生。
贾芸只觉得自己像是永远都吸不够的海绵。
上辈子也算半个文化人,对于文学经典方面也有稍稍研学,六年自己在寺内抄书学习,渴求束缚的求知欲一朝爆发他自己都觉得不是他。
果然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古人诚不欺我。与齐先生一起探讨起问题来,简直如浴春风。
正巧赶上眼下有梅子酒喝,贾芸倒是不贪酒自享,倒是邀请念远与自已一道就些小菜斋饭小酌几杯。
原本念远还有些顾虑,毕竟身在寺庙之中如此不妥,但想到这酒就是这寺庙里的大和尚酿的就气不打一处来,想着自己天天算计东西,还没得大和尚自在。打定了主意定要将它喝完才是。
祝柳就在院子的老槐树下支了张桌子,小酒小菜备好。见到两位公子都是妥帖的人不需要自己在跟前伺候,也就跑去跟石砚下山逛去。
本应是清山寂寞之处,两人相对到不觉得寂寞。各自喝各自的,没甚么话说倒也自在。最后喝到月亮露头,清茶淡酒,却让人迷醉在雪月中。
风止月明,钟声悠远,一片忘忧。
第二日清晨,贾芸不知道念远是什么时候走的,只听到祝柳手脚不停的收拾些什么。
“你这是做什么?”贾芸收拾完毕走出院子,看小小的廊上到处都搭满了这些年来自己读过的书籍史册。
“您不知道,小的今天早上收拾隔壁院子的时候发现有不少经书都起潮发霉,昨天虽然下过雪不过今天天气够敞亮小的就自作主张将公子的书都拿出来见见风日头。”
“倒是辛苦你了。”贾芸走到回廊处,不料小石头跑了进来:“呀,芸哥儿打算做买卖啦?”
“买卖人可是下九流,莫要如此说我家公子。
你大字不识几个自然不懂,小孩子边上去。”祝柳小气的把小石头动过的书又重新摆正,十分的尽心。
“难不成你会写文字?”贾芸接过小石头怀里掏出来的豆包儿,热乎乎的要上一口。
“学过几个大字,嗨,不够装一箩筐的。”祝柳自己摸摸后脑勺,瞧见贾芸似乎肚子饿了,连忙洗手准备去。
“我看他宝贝书的样子就怕别人拿樟脑来熏他咯。”小石头靠在贾芸的身旁,大口咬着豆包儿腮帮子鼓鼓的说。
“这话儿可怎么说?”贾芸有时候真是不懂这个小石头的想法。
“宝贝书的人恨不得自己钻到书里去,各个都是书虫,自然就怕樟脑熏了,哈哈哈。”小石头被自己逗的够呛,笑的前仰后合的。
“公子,外头有一个自称贾琏的人要和你说话。”
祝柳刚走到半道就遇到了贾家的人,他多少也知道自己公子跟贾家的人八字不合,自然没有什么好脸给贾琏。
贾琏才是最为冤枉。
本来贾珠夺了贾芸功名的事情他并不知情,当初知道贾珠中榜了真心实意的替他的才学高兴。
直到昨天晚上王熙凤神神秘秘的将平儿都撵了出去跟自己说了这前后因果的事儿,又说宫里娘娘暗示日后得要多扶持年轻后生起来,这样里外照应荣国府才能兴盛不衰。
可贾家后生除了贾芸才情好,二太太翻遍了荣国府居然都找不到第二个人选。
现在听说贾芸找了个先生读书,太太虽恨却不能驳了娘娘的话。只得叫贾琏过来哄着贾芸问问还有没有科举的打算,再者敲打敲打贾芸,逝者为大,绝对不许他将贾珠鸠占鹊巢的事情抖搂出来。
但凡有一星半点儿的不对,荣国府的脸面和贾芸这个人,只能保前者,贾芸无论如何都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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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
贾芸和贾琏的会面多少有些尴尬。大家对一些事情都心领神会,只是不挑明。
贾芸多少要好点。荣国府的管家二爷亲自登门,就知道多半是有求于自己。要不然如此一位风度翩翩的潇洒公子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端坐了许久,贾琏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芸儿近年可好?”贾琏开口说道:“都怪二叔不通俗世没能照料到你。”
贾琏眼神恳切,贾芸只觉得自己脸都要被他盯出个洞来。他贾琏要是敢说不精明,那么王熙凤也算不上是个凤辣子了。
“二叔日间繁忙,何必为这点小事儿cao劳费心。”
“我今日来也不是别的,只是听说芸儿新认了先生,不知道学识如何。如是不够妥帖,就回到家学来,明年一定能考取新的功名。”
好个‘新功名’。贾芸顿时明白了,难不成荣国府真的想让自己重新科举?真是成也是他,非也是他,将朝中选拔恩科都当做儿戏了。
不过他本身也是想重新科举,荣国府这边也松口也算是一举两得,至少免得日后被穿小鞋。
“可惜再没了机会。”贾芸耷拉眼皮,叹了口气儿说,神情失落。
贾琏仔细看了一眼,不像是假装的,于是走到贾芸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如今咱宫里的娘娘说了,咱家现在只叹朝中无人。如是芸儿能先一步进去,待他日宝玉入朝为官你也是个臂膀,再加上荣国府自身的背景,你们...平步青云也不在话下。”
这话说出来贾琏自己都有些窘迫,可太太偏要说给贾芸听好让他知道其中厉害。就算是自己看来都觉得有些妇人之见。
“曾经的确想过一矢中第,不料却拖累了母亲,生生的不孝啊。”
“这你自不必cao心。太太早就让人将五嫂子接到府里住了。听说五嫂子绣活好,还把教姑娘们女红的事物交给她了。”
贾芸一听话锋急转,“女红事物都是由老妈妈们教的,我家虽贫,但并没卖身与贵府,何必如此践踏人,姑娘们想学直接求了老太太上外采买得意的人来教不就是了。”
“都怪我话都说不清。”贾琏一看贾芸的架势,哪里是承荣国府恩情的模样,暗自责怪王夫人逼人太紧,俗话说莫欺少年穷,凡事多给自己留点余地才是。还非要自己这样敲打,平白得罪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