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夜每夜重复的噩梦让赤司的头针刺般剧痛。他拉开抽屉,熟练地把里面的安眠药拿出来,倒出两颗。红色的药丸在手心滚动,泛著诡异的红光。赤司盯著那个药丸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扔到自己嘴里,和著水吞了下去。
为了明天与几个社长的会面,他必须有充足的睡眠。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他竟然到了不吃药就无法入睡的地步。
只有在他与黑子共同选修的心理课上,在那个人的身边,他才能不依靠药物好好睡一觉。
※
第二天正好是周一。
赤司准时五点清醒过来,开始准备一天的学习与工作。他坐著自家的车来到校门时,正好遇上了同样早起过去篮球部晨练的黑子一行人。
[阿哲你不要理黄濑那个白痴了,我陪你去听讲座!]
[小青峰你说什麽?文学素养上我绝对比你强!]
[恕我直言,你们两个都是文盲。]
[赞同绿仔……]
蓝发的青年站在最後方,看著前面几个人为陪同他一道听文学讲座的小小事情开始新一轮争吵,表情一如既往的漠然。自从和这几个人住在一起,他就感觉耳根没有清静过。这几个人似乎从中学开始就八字不合,永远都能为一点小事永不休止地争执。黑子一开始还会劝架一番,但随著次数的累积,他已经能够在这样的情景下保持淡定继续阅读手里的小说。
猛地,黑子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强烈视线。抬起头,果然看到了那个赤发的人站在校门边,赤金异色瞳里面含著的意味太过复杂而深邃,虽然只是短暂的四目交接,黑子依旧从里面读出了一点端倪。
赤司君……好像很累。
之前在洗手间,这个人用摩尔斯码敲击出的击打传达了真实的讯息。虽然不知道为什麽要装作冷酷的模样保持距离,但黑子相信赤司一定有不得不这麽做的理由。
看得比别人多,背负的东西也比别人多。
擅长观察人类一直是黑子引以为傲的技能。他看著赤司眼角遮掩不住的疲惫,心脏微微抽痛著。
如果可以为这个人做些什麽就好了。
什麽都好,只要有一点点,能够帮助他,能让他得到短暂的休息,能够让他稍微卸下肩膀的重量,让他露出帝光时期的那种开怀的笑容,就好了。
想到这里,黑子突然加快了脚步走到赤司身边,与他擦身而过。
赤司微微一愣。
他可以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背和自己的手背轻轻擦过,皮肤相贴下,熟悉的温度顺著手背抵达他的心脏。
从赤司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飞扬的蓝色刘海下,目光坚定的蓝色眼睛。
思绪开始飘散。
[赤司君总喜欢什麽东西都一个人背负,帝光是一个队伍,我们是一个团队。大家都是是可以把後背的弱点安心交付的战友。]
那个时候,他们都穿著帝光的队服笑得张扬。
那个时候,黑子的表情比现在更灵动些,天空色的眼睛总是毫不掩饰主人的情绪与爱憎。但是有些东西是不变的。
比如眼底的这份坚定。
比如眼底的这份纯粹的关怀。
想要将这个人拥如怀里的欲望是如此强烈,但在理智的克制下,赤司只是转过身,与黑子哲也背向而行。
BC作家的话:时间有限先码这麽一点……梦境为了日後队长黑化无情做铺垫……
深渊边缘-29(all黑)
深渊边缘-29
赤司回到家,面无表情地取下指环形状的监视器和窃齤听器,冷笑著端详了一阵,随即放到了书桌上。不管监视器多麽小巧多麽精致,外观看起来多麽美丽无害,都掩盖不住它牢笼的本质。每天戴上这些东西,赤司都感觉是在亲手为脖颈套上枷锁。
解开让人窒息的领带搭在椅背上。赤司望著镜子里另一个自己──赤发青年不过20来岁,赤金异色的眸子冷冽得可怕。里面盈满了算计、圈套和杀意,同龄人应该有的朝气在里面找不到一丝一毫。
[征十郎少爷,这些衣服我拿去洗了。]
新来的小女仆战战兢兢地站在自家少爷背後,将赤司放到一边的衣物收起来。家里的佣人都知道他极其厌恶有人在他的房间久待,因此小女仆只想快速收好衣物全身而退。
[领带放下,别的拿走。]
赤司居高临下的睥睨著那个女子,当看到她准备去拾取搭在椅背上的领带时,淡淡出声阻止。轻轻挥了挥手让她离开,小女仆忙不迭的点头冲出了房间。
椅背上那根蓝白相间的领带从来都是赤司亲自洗干净,亲自晾干,亲自戴在脖子上齤,任何人都不允许触碰。
因为这是他心尖上的人送给他的。
※
[生日快乐,赤司君。]
那个时候,黑子哲也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清澈的眼睛里盈满了期待,还有几分害怕礼物不被人喜欢的不安,看在赤司眼里简直可爱得恨不得将人连皮带骨都吞下去。打开那个包装简单的礼盒,赤司有些意外里面竟然是一条领带。
一看就与昂贵不沾边的平民领带,蓝白相间的条纹,放在一堆色彩鲜丽明亮的领带里一定会被埋没得无影无踪。但赤司却依旧无法抑制地弯起了唇角。
[帮我戴上。]
强硬地将对面的蓝发少年抱在怀里,强行拉近彼此的距离。黑子太了解这个人不许违逆的脾气,任命地抬起手来给他系上。极近的距离下,赤司可以看到那个人白皙的手指灵活地翻转那条柔软的领带,专注的神情好像在进行一件不允许出错的重要任务。冰蓝的眼一眨都不眨,满满都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应该买什麽,但是赤司君的话,总觉得以後会经常穿西装或者和服的样子,於是就买了领带。]
[哲也这是在表达对我的崇拜?]
[……虽然可以这麽说,但从赤司君自己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点自恋呢。]
领带很快就系好了。黑子明显对自己的领带绳结非常有自信,嘴角也露出了一点点上扬的笑意,就和他每次成功实现贯穿全场的传球一样,有些期待地看著赤司。
如果是球场上,赤司会微笑著点点头,然後做出“做的好”的口型;但现在是在二人独处的环境下,赤司毫不客气地在那白皙的耳垂上啃咬了一下。
[真是乖孩子呢,哲也。]
看到黑子吃痛的表情,赤司愉悦地搂紧了他,俯下身在他的耳畔低语著。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
打开水龙头,让温热的水流打s-hi那条小小的领带。柔软的缎面滑过掌心,温柔的触感让他想起送礼的少年皮肤的触感。
微微眯起眼,赤司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酸涩的左眼。最近为了加快吞并的步伐,他似乎太勉强使用了“眼”的能力,现在只是稍微松弛下来,他便感到眼睛针刺般疼痛。
[赤司少爷,家主找你过去。]
[我知道了。]
简单冲了个澡,换上居家的和服,赤司走到自家父亲房门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征十郎,你对“洛山”这个集团怎麽看?]
洛山是五年前成立的一家集团公司,凭借狠辣独到的眼光,还有从不失败的投资,以极快的速度成长为不容小觑的一家企业集团。最近因为一个能源开发项目,赤司家与这个集团有了一些交集,双方很有意向达成一些合作。
但是不知为何,赤司的父亲总觉得有些不详的预感。
男人看著自己的儿子,一贯冷淡的神情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暖意。五年前那件事之後,自己的这个儿子似乎舍弃了心底最後一份天真和柔软,成长的速度让人惊叹。
[这件事,父亲您不是早就有主意了麽?按照您的想法来处理就好。]
赤司拿起手边的茶杯,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入口的苦涩他早已习惯,并且早就对此甘之如饴。
[是吗……说起来征十郎,我们好久没下棋了,来一局吧。]
[恭敬不如从命。]
又抿了一口茶水,回味著嘴里回味的发苦味道,赤司执起将棋的棋子,落定在棋盘上,发出清冷的敲击声。
下棋最重要的,就是落子无悔。
赤司看著面前与父亲的棋局,脑子里同时浮现了另一个棋局──经过五年的布局与谋划,与“赤司”这个古老又腐朽的姓氏的一个生死局。
小巧静谧的和室,两个赤发的人静静对弈著,两个人执子的动作都非常漂亮,充满了上位者的笃定气魄。随著时间的分分秒秒流逝,赤司下子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他的父亲下子的速度则慢慢变慢,最後举步维艰。
[承让了,父亲。]
赤司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著自己父亲的头发,看著赤色发梢间的银丝,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他不会再输,不论是这一局小小的对弈,还是那一盘五年蛰伏的棋局。
※
第二天有篮球部的练习赛。作为两个正选PG,赤司和黑子理所当然被分到了两个队伍。异色的眸子扫过那个与黄濑、绿间低声谈笑的纤细身影。虽然离得有些远,然而凭借赤司过人的视力,他依旧能够分辨蓝发青年脸上清浅的笑意。
很幸福的样子啊,哲也。
我希望你幸福,但是,这份幸福必须是我给你的。
赤司低低地笑著,不紧不慢拍打著手里橙色的球体,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有些冷冽,一如他此刻的心境。当比赛的哨声吹响,赤司无视青峰还有紫原两人,直直冲到黑子面前,在後者有所反应前一个上篮,橙色的篮球便进入了篮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