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情都要尽人事,黑子。我既然要送你,就不会送到一半。]
绿间伸手给黑子解开安全带,两个人的距离因为这个动作而骤然拉近。透过透明的镜片,黑子能看到绿间黑色的睫毛,还有那双湖绿色眼眸里面透出的暖意。黑子正打算起身,绿发的男人突然抱住他,轻轻吻上他的发梢。
[头发上有脏东西。]
[是吗?那麽我走了。谢谢。]
黑子拿著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走到咖啡厅的某一个包厢,在那里等候的是一个黑色头发的中年男人,看到他来了立刻站立起来,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黑子先生。您愿意接受我的提议我真的感激不尽。]
眼前的人正是上杉平三郎,是黑子的父亲生前的编辑。因为那个人的过世使得最後一部讲述战争题材的小说《深渊》没有完成。但《深渊》前几卷积累了相当好的口碑,拿到了不少奖项,销量也很好,无论如何编辑部都不愿意放弃这麽好的一部作品成为永无天日的坑作。
上杉得知黑子也是文学部出身,几乎立刻就想到这个子承父业的点子。看过黑子的几部作品後更让他坚定了这个想法──这个孩子,有足够的天赋和才能,完成他父亲没有完成的东西。
咖啡和点心很快送了上来,烤的香酥的牛油饼干配上一流的意式咖啡,对很多人而言都是一种享受。只是黑子却更希望能喝上一杯n_ai昔,再吃一口已逝父亲做的有点糊味的饼干……
自己果然还是,很任x_ing吧。
黑子有些自嘲地笑笑,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果不其然是黑咖啡,浓烈的苦味充盈於口腔的每一个角落,但为了表面上的成熟得体,黑子默默吞咽了下去,没有说一个字。
另一边,上杉读著黑子的初稿,眉宇慢慢皱了起来。
并不是文字上的问题,也不是剧本幕与幕间切换的问题。黑子的基本功非常扎实,一看就是潜心阅读多年的孩子。但是,他的字里行间缺乏一种关键的东西──对战争残酷的认知。而上杉的这一小动作,没有瞒过擅长观察人类的黑子。
[上杉先生,请问有什麽问题麽?请直接说明。]
男人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专注坚定的蓝色眼眸。
[我可以重写,一遍不行就第二遍,第三遍……这是父亲的遗作。我既然选择了这条继承的道路,哪怕是跪著我也要走完。]
男人突然感觉眼眶一阵酸涩。他担任黑子哲原的编辑多年,对那个男人的认真与执著再了解不过。现在看来,他的孩子在这方面简直有过之无不及。
[那我就直说了。你的文章里,缺乏对战争残酷x_ing的认知和思考。这不能怪你,要知道你的父亲为了这部《深渊》,多次跑到叙利亚等国家去找灵感。没有体会过那种生死边缘的绝望感,文字虽然悲伤,但却没有那种深度。]
[你的文字里,读不到“哪怕多一天也好,想要活下去”的这种渴望。]
黑子默默听著,清秀的脸庞依旧看不出表情,只是膝盖上的手已经握成了拳。
[那麽,我就去一次,体会一次父亲走过的路……]
[不行,作为你父亲的挚友,我不允许你这麽做。太危险了,哲也。]
上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黑子的提议,这个话题就这麽中断了。
※
与此同时,赤司正在家里下棋。
依旧是自己与自己对弈,手边摆放著一杯清苦的浓茶,深绿的茶叶缓缓在水面飘荡,最後纷纷打著旋儿沈落到杯底。
突然,一个同样赤发的人影在对面落座,一道y-in影笼罩在棋盘上,变得晦暗不明。赤司心底冷笑著,面容上却依旧云淡风轻。
[是你。]
[说起来,我应该道一声恭喜啊,堂兄,越来越受到老一辈们的器重了啊。与洛山集团的合作几乎都是给你一人负责的。]
呵,嘴里说著恭喜的言语,但是那种不咸不淡的语调,还有丑陋的嫉妒眼神,早就出卖了内心真实的情绪。真是难看啊。
赤司没有回应,只是轻轻落下一个棋子。咋看下只是莫名其妙的一小步,然而赤司却清楚地计算出,五十手後,这步棋将是他掌控全局的关键。他的堂弟偷偷观著他的表情,却不甘心地发现这个人没有任何反应。
[话说回来,关於五年前那件事……堂兄後来已经完全把黑子哲也当空气看待了吧,真是残忍。玩腻了的玩具就可以毫不在意地扔掉吗?]
内心猛地闪过那些个血腥的梦境,赤司已经对面前这个人产生了真正的杀意。他露出戏谑的神情,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握紧剪刀,青筋都凸出了起来,纵横成狰狞的纹路。
[那又如何?]
[我只是很好奇,如果把这些话告诉被抛弃的玩具後,对方会有什麽反应。]
[呵,随你。]
这次,赤司是真的笑了出来。
真是愚蠢。
他真的以为他的哲也是那种玻璃心的女人,随意一句话都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寻死觅活?
太可笑了。那个人的内心可是很坚韧又强大的,像璀璨的钻石一样。
而从一堆泥土与砂石里找出这颗钻石并打磨出来的,可是他赤司征十郎啊。
BC作家的话:请期待可怜的小堂弟被黑子巨巨赤司巨巨虐成渣渣的剧情吧……
深渊边缘-31(all黑)
深渊边缘-31
碧蓝如洗的天空不知道什麽时候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y-in霾。低沈的雷鸣听起来非常遥远,缓缓传递著雨水将至的讯息。
结束了与编辑的谈话,黑子礼貌地道别後却没有立刻回家。与加快脚步匆忙赶路的行人不同,黑子解开脖颈上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领带,深吸一口气,然後再慢慢吐出,好像这样就可以讲心头那挥之不去的郁卒与挫败都发泄出来。
原本以为能为死去的父亲做点什麽,最後的结果却不尽人意。他真的,真的很想帮父亲完成那部作品,可惜有限的能力让他无法承担这份责任。
黑子看著自己掌心的纹路有些晃神。如果自己更优秀,更强大就好了。那样,就不会被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挫败感所困扰。
手机不断震动著,即使不亲眼去看黑子也知道发信者是哪些人。
很多人都喜欢在失意的时候对他人倾诉,好好哭一场,将悲伤与不甘悉数冲散,之後再昂首阔步走向明天。但是黑子不同,从小的经历让他更喜欢在受到打击後找一个安静的角落,静静地品尝苦涩的滋味。
泪水会冲淡心中的懊悔,所以,他不会哭。
天空很应景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黑子没有打伞,更没有找遮蔽的地方躲雨。任凭纷飞的雨滴落在头发上,脸上,透明的液体顺著冰蓝的眼睛缓缓下落,蜿蜒到雪白的下巴,最後滴落到脚下的泥土里。
是泪,还是下雨,黑子自己都分不清了。
※
赤司的堂弟在他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一脸不甘的驱车出门散心。他一贯都很厌恶赤司征十郎这个人,那种掌握一切居高临下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每次被那双异色的眼睛注视著,他都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被放在实验台上的小动物,而赤司征十郎就是那个实验者,笑著思索著哪种方法会让他死得最痛苦。
但是这样的人,权利却越来越大。即使五年前喜欢男人的事情被揭发出来差点遭遇雪藏,却依旧让他一点点重拾大权。
[那个时候应该找个机会杀了他才对……]
赤司的堂弟和他本人长得其实很相似,外人很容易看出他们那份抹不掉的血缘关系。只是堂弟比起赤司的气场差了太多。後者的眼神永远是晦涩不清的,就算是笑著,眼底也很难看到笑意,从他的神情上极难分辨出他的心绪。他的堂弟在这方面就完全不同了,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眼角更为上挑,掩饰不住他骨子里的骄纵与傲慢。
漫无目的地开车,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商务中心附近的街区。赤色的眼不经意间瞥过,有些意外地看到了一个蓝色的身影在空无一人的街道长椅上淋雨。而这个人,正是刚才兄弟两人交谈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谈资。
呵,心情不好也要拉个垫背,这样才好。
年轻的赤发青年带著有些y-in暗的心态,将车停靠在路边。
黑子抱紧了怀里的文件夹,脱下西装外套把它们包起来。里面整整齐齐地放著写满文字的手稿,正是他这半个多月熬夜的成果。虽然最後这些文字并没有得到编辑的认可,黑子依旧不希望它们被雨打s-hi。
冷不丁的,一把黑色的伞挡住了雨丝。黑子有些诧异地抬起头,视线被水浸润变得朦胧而模糊,黑子只能依稀辨认出来人的轮廓与赤色的头发。
[赤司君……?]
黑子的语气有几分不确定,更有几分淡淡的喜悦。
[真是痴情的玩具呢。]
黑子闻言便垂下了头。认错人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蓝发的青年微微鞠了一躬。努力压下心头那一点失望与落寞,黑子开口道歉。
[抱歉,我似乎认错人了。]
[你就是黑子哲也,没错吧?我在监视录像里看过你很多次。]
赤发青年兀自坐到黑子身边,後者好看的眉宇微微皱起。虽然不愿意承认,黑子不太喜欢在这张与赤司征十郎相似无比的脸上看到故作夸张的表情。
[我是黑子哲也,你是……?]
[我叫什麽不重要。不过我的确有点事情要告诉你,正好碰上就直接说了。]
[请讲。]
[赤司征十郎他,似乎已经对你这个玩具腻味了。我是他的堂弟,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家夥有洁癖,扔进垃圾桶的玩具是不可能再捡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