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初夏安静的午后,天香糕饼坊的后厨,飘出了甜甜的香气,这个时候就是这里的招牌点心芙蓉糕出炉的时候了。
李老板坐在柜台后面,嗅着这百闻不厌的芙蓉糕香气,陶醉~~~
“站住!”一声脆声声地断喝,惊醒了这宁静。
李老板腾的跳起了身,见那一身蓝衣的英俊少年,一个箭步跃进店堂,左手一扬冲着梁上就射出了一排袖箭去。
李老板忙忙的抬头,只见一白影飞也似的逃去,而那排袖箭此时正钉在自家店堂的梁上,入木三分,足见力道。
“展小少爷,这…又跟白少爷比武玩儿呢?”李老板定定神,走上前去笑着招呼,这样戏码在他们镇上是常常上演,见怪不怪了的!
“李老板,您也太不防备了!”展昭微笑一下,摇头叹道,一面足尖运力,跃上了梁去,一时间下来,手里已经拿了一个小小的坛子。
“这是……”李老板瞧着那酒坛,那叫一个眼熟。“啊!我酿的芙蓉醉!”一声尖叫,这可是自己酿得拿手的老酒呢!统共这么一小坛子,这两天从树下起出来,原是为了…呃…李老板吞了口口水,偷眼看看展昭。
“李老板,这酒可是要送我家大姐做生辰礼的么?”展昭温和的一笑,问道。
“这…展小少爷,那个,自从上年,小少爷说大小姐喜欢这酒,在下就…嘿,小少爷,这事儿还要托你,能不能替在下行个方便!”李老板面上染上晚霞色,吞吞吐吐地说道。
幸而,展昭是那水晶心肝儿的人,立时就明白了李老板的意思。
“李老板放心,这酒,我一定送到便是!哦,还忘记了,这里有大姐手绣的丝帕一条,大姐言说,这几日咱们常常到李老板这里打扰,无长物相赠,希望李老板莫要嫌弃。”
李老板立时呆滞,幸福的眩晕冒气。
展昭双手接过了酒坛子,眼睛晶晶亮,又一躬身道:“这酒,并非是玉堂想要从李老板手中偷去,而是,与展昭以此为赌,游戏罢了,有得罪之处,展昭替他赔个不是!”
“哟,不敢,不敢啊!白少爷爱玩的人,怎么会怪他?”李老板忙忙地说。
“那,我就告辞了!”展昭又是一笑,云淡风清,转身就往门外走,却一面在心里头默数“一、二、三……”
“等等,展少爷,等等!”四字还没数到,李老板已经追了出来,手上拿了大大一包点心。“李老板,还有什么事吗?”展昭还是那温和而谦逊的口气。
“这是小店刚刚出炉的点心,展少爷,拿去吃啊,千万别推辞,不然就是看不起咱们这小店里做的点心!”李老板满脸堆笑,将点心包塞进了展昭的手里。
“李老板,这样不妥,若是让大姐知道,又该教训我了!总是叨扰李老板,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啊!”展昭敛下了眼光,推辞道。
“哎,怎么会让大小姐知道呢?放心,小少爷,您帮了我那么多忙,难道这点点心还吃不得!我绝对不提起就是!”李老板忙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展昭又是一笑,点点头,走了。
李老板袖着手,看着那翩翩少年的身影,渐行渐远,不由在心里头叹了几声。
真是一样水养百样人,怎么能有展家少爷这样的人物品格性子都是世上无双的来呢?再摸摸袖中,是展家大小姐手绣的丝帕,心里又晕陶陶了起来。看来,展小少爷对自个儿的印象可不错,保不准就在展老爷展夫人面前美言几句,嗯,抱得美人归,指日可待啊~~
河边,垂柳下,展昭舒服的倚树半躺,一面想着刚刚在天香糕饼坊中的事儿,忍不住的笑。
“展昭,你这小人!”一声暴喝声传来,那才逃窜的形象全无的白衣少年,蹭地窜到了跟前,一张俊脸泛青,看来是气得不轻。
“玉堂,你何出此言?”展昭坐直了身子,面不改色地问道。
“不是说好了,这一次由你来做贼,由我来骗花痴李的芙蓉糕么?”白玉堂怒气冲冲的吼道。
展昭一皱眉,道:“那…明明是你先偷了人家的芙蓉醉,却要赖我是贼么?”
白玉堂更恼,怒道:“到底是谁出的主意,明明是你叫我去偷芙蓉醉的!”
“咦?那不是约好了,你东西一到手,就交到我手里的么?你做什么在梁上直跑,我再不出手,可不误了芙蓉糕出炉的时辰。”展昭眼波一转,嘟着嘴,一脸被人冤枉的委屈。
“你!你别出那表情!讨厌,明知道白少爷我看不得你那样儿!”白玉堂气势先软了下来,坐到他身边去。“点心呢?”
“在这儿!”展昭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了点心包。
“嗯,香啊!”白玉堂眼睛一眯,陶醉的用力吸了吸鼻子。
“还有,这个!”展昭伸手自树后摸出了那坛酒。
“咦?!我明明放在梁上了,你小子去偷的?”白玉堂又惊又喜,实在说,他们原打算用这个坑出花痴李的芙蓉糕就算了,怎么想到,展昭居然连酒坛子也给搬来了。
不过,这话人家展少爷可不爱听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转,飞给了小白一个华丽丽的大白眼。
“我还用偷?!哼!就凭我家三位姐姐,我展昭可以从南头走到北头尽着吃、尽着拿,都不带有人拦我的,你信不信?”展昭得意道。
“得意什么?不就姐姐们长得漂亮了点儿么?”白玉堂瞪他,一面忿忿的塞了一块芙蓉糕进嘴里。
“你懂不懂,这个世道儿,什么最贵?人材么!我有这样的人材在手?还用去偷?我用大姐绣坏了不要的帕子换的!”展昭一笑,眉眼全弯了起来,透着股少年轻狂与得意。
“哎,早知如此,我也不冒险,你那袖箭,一支险些射中了我!”白玉堂拿过酒来,喝了一口,那香醇从口沁入心里。“我说展昭,我今晚可得住你家啊!”
“为何?”展昭不喝酒,只笑嘻嘻的瞧着他喝。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姨娘家那个天魔星来了,她一来,就没我的好日子过!你说我姨娘那么温柔的人,怎么能生出这么个恶魔般的女儿来…展昭,你踢我干吗?”白玉堂喝着酒,抱怨道,丝毫不知道危险已在身后。
“天魔星?!还是恶魔?!”身后那漂亮的女孩儿,笑问,口气温柔的可疑。
“嗯,你又不是不知道,月遥她…呃…月遥!”白玉堂一声尖叫,闪开,此时那漂亮女孩儿已经开始发飙,随手拾到了什么就往白玉堂的身上招呼去。
“丫头,别乱扔,那是芙蓉糕!啊,我的酒!”白玉堂一面躲着飞来的石子树枝,一面还要伸手去接那些有用的。
“展大哥,袖箭借我!”楚月遥拉着展昭的衣袖道。
“月儿,你还是坐下吃点心罢,莫与他计较了!”展昭好脾气的一笑,拉住她劝道。
月遥还不罢休,转头对着后头叫道:“唐子衡,你给我出来,你们唐家的暗器呢,我要有毒的!”
树后,又转出一极漂亮的男孩儿,笑吟吟的道:“小白,可不是我不帮你,阿遥要暗器,我可不能不给她!”
“唐子衡,你见色忘义,卖友求荣……”白玉堂一边逃,一边口上不停。
“白玉堂!”唐子衡怒喝,一挥手,一片暗器就乌压压的飞过去了。
这时,楚月遥倒消了气儿,也坐在了树下,一起吃着点心,瞧热闹。
夜里,白玉堂照例在屋顶上躲清闲。
看着头顶那莹莹的月色,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芙蓉糕的颜色,白中透了些浅黄淡红的,这么想着想着,肚子就饿了起来。
“玉堂!”展昭窜了上来,轻轻的叫了他一声。
“你怎么…唔!”白玉堂话还没问完,就叫他捂住了嘴,一面朝着下面的院子可劲儿打眼色。
白玉堂会意,小心翼翼地露出了头来,正见表妹楚月遥跟唐子衡在院中小亭里并肩而坐。
“阿遥,你这会儿跟了楚姨妈回去,不知几时才能再来江南?”唐子衡问话时,声音涩涩的。
“不知道,娘亲说道,自今儿回去,就要闭关练功,否则将来就当不得清秋宫的主人了!”楚月遥轻轻地叹了声。
“阿遥,你是愿意做清秋宫的宫主,还是愿意伴在我…我们的身边儿?”唐子衡突然拽了月遥的手问道,眼巴巴的等着她回答。、
月遥深深的看了他一会儿,竟然显出与那十四岁少女不相符的沉静表情,苦笑了下道:“子衡,待得哪一天,你也要做唐门的门主,大概你便知道我现在的心思了!”
两人就那痴痴的对望,再没有说话。
白玉堂听得气闷,拉了拉展昭的手,做个眼色。
两人悄无声息地走了。
“唉!”白玉堂对着河面上的月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展昭坐在岸上,眼神也有些恍惚,手里把玩着才从白玉堂袖中掏出的几颗白色飞蝗石。
“谁知道我姨妈居然真要叫月儿做她那什么宫主啊!”白玉堂哼了声,道。
“清秋宫也是武林一大门派,楚家姨妈身上的责任是重的!”展昭叹了声,说这话时过于稳重了,其实,他倒也不清楚,那责任该有多重,不过是叹一声罢了。
“展昭,若是有一天,我也要去做那不得不做的事儿,如何呢?”白玉堂回过头来,在月光下看着展昭,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着些忧郁不确定的光芒,不似平时那么清澈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