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自在抬眼望过去,是一个漂亮的女孩,举着相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你好,我叫小小,方便打扰一下吗?”
方自在呆呆地点头,“有什么事吗?”
小小扬了扬手中的相机,“我和我先生开了这家餐厅,最近正在征集各种游客的照片,我刚刚转了一圈,觉得两位在一起吃早餐的画面真的很好看,所以我想问下能不能帮你们拍张照?”
方自在看了眼霍启,后者正在喝着咖啡,迎着方自在投过来的视线,垂下眼睫,“随便你。”
方自在笑起来,“那就拍吧,出来一次不容易的。”
小小举着相机调焦,一边建议着:“你们要不要靠近点?”
方自在求之不得,把椅子又往霍启那边挪了挪。
“对,就是这样,左边的这位先生可以稍微笑一下吗?”
方自在把脑袋凑过去,保持着微笑目视前方,嘴巴轻轻动着,诚恳地建议道:“要不你笑下吧,不然照出来很丑的。”
霍启没有答他。
方自在忽略了小小的数着的“三二一”,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霍启。
闪光灯瞬间而来,方自在眯了眯眼,再睁眼时却发现霍启也在看着他。
两个人僵滞了一会儿,直到小小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传来。
霍启率先移开目光,看向远处。
方自在回头,小小把相机里的照片拿给他看。
时间卡得刚刚好,方自在的手机铃声乍然响起,是老钟打来的。
方自在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还是先接了老钟的电话,“喂,钟叔?”
老钟的声音不若平时,平缓的声线有了明显的起伏,“小少爷,快点回来,二老爷带着一群律师来了家里,说是有要紧事要和你谈谈。”
方自在心里一沉,手不自觉握成拳,蹙着眉道:“一群律师?他想干什么?”
“眼下还不清楚,他说一定要见到你再谈。”
方自在y-in沉着脸,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小小还举着相机站在一旁,方自在强压下心头漫起的不适,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不好意思,我这边有些急事,照片的话能麻烦你传给我一份吗?”
小小欣然应允。
钟叔也给小李打过电话,回程的车速硬生生提了不少。
方自在从上了车后就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着盯着窗外的风景。
只是下了高速后跟小李说了一句先开车去学校。
车子稳稳地停在以往熟悉的拐角处。
方自在先一步霍启要下车的动作,按下了车里的挡板,一只手死死地扣住霍启。
霍启看过去,方自在的眼神里忽然起了些慌乱。
看起来混乱又单薄。
方自在动动喉咙,才定住眼神看着他,“我们的合同还剩下1个月零3天。”
霍启的眸光有些波动,“我知道。”
合同是禁忌,方自在尽量不让自己想起他和霍启之间的联系,全靠那一份薄薄的纸死撑,但方自在还是慌了,并不是方崇山的阵仗吓到了他,而是他心底已经有了一个明了。
“那是不是少一天,少一分,少一秒都不算?”
霍启几乎想反问他,就算多一天一分一秒,他又什么时候说过一个“不”字呢?
方自在手心里微微沁汗,连霍启的手都险些握不住。
“我下次再来找你。”
霍启很轻松的把手抽出来。
门外骤起的冷风灌进方自在虚握起来的手,冻得他微颤了一下。
方自在看着霍启的背影一点一点缩小。
车门始终没有关上,呼啸的风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刮着方自在的脸。
S市忽然下起了雪,路上的行人疾行起来,纷乱的人影挡住了霍启。
方自在坐在车缘,一直目送着霍启上了楼,才又把手缩紧,冷着脸关上了车门。
小李一踩油门,车子开了出去。
方自在靠在椅背上,眸里也像是落了一片雪,冰冷又刺骨。
窗外凛冬将至——
第10章 半个月
方自在还记得小时候,他爷爷、爸爸妈妈都还在时,过年一大家子总是要挤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一起吃顿饭。
外人眼里方家有滔天的富贵,但关起门来也不过是一家人,方老爷子没别的心愿,心里只挂念着小一辈能平平安安的。
老人家直到去世前都是这么想着、念叨着。
所以方自在一直没怎么对方崇山的明里暗里的动作有过意见。
但方自在还是想错了一点。
滔天的富贵面前,可不讲什么人情血亲。
至少在方崇山面前不是。
方自在进门时,方崇山已经坐在会客厅里,慢悠悠地闻着茶香,看见方自在进来也不着急,只是含笑又低头轻啜了一口。
“二叔,听钟叔说你找我?”方自在微扯了下嘴角,把大衣递给了在一旁候着已久的老钟,拍拍肩头的雪花坐了下来。
方崇山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门外,“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的?”
方自在耸耸肩,“不然呢,二叔以为还有谁?”
方崇山放下茶杯,嘴角拉得更开了,“在在啊,不是二叔想说你...”
“二叔既然不想说,又何必这么大张旗鼓呢?”方自在截了方崇山的话头,语气已经起了夹了些寒意。
方崇山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方自在会这么不给面子,心下转了几道,又伸手把桌上摆着的资料袋推送过去。
“要说大张旗鼓,也没人比得上你谈个恋爱阵仗大吧?”
方自在眼神倏地放冷,“二叔这话什么意思?”
“要不是凯程跟我说,我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在在啊,你要真干出这件事,你要怎么去跟你爷爷交代?”
“二叔言重了,怎么跟爷爷交代是我的事。”
方崇山撇了下杯中的浮沫,“你真的以为,你跟那个什么...霍启在一起,还能心安理得的坐在方家的高位吗?”
方自在从一进门就开始忍,手心都快掐成死白色,只是听见霍启的名字忽然从方崇山的口里说了出来,怒火还是没按压住,一下全爆发了出来。
“那个人的名字,你最好不要提,”方自在眉眼间都藏了十分的怒色,看起来y-in沉又狠辣,“还有方家,这些年你明里暗里做了多少事,我替你收了多少尾,我都明明白白记着,二叔不要以为我手里什么筹码都没有,你要是敢动一份心思,我今天就算背了方家不肖子孙的名字,我也要把你赶出去。”
方家大厅里充斥着方自在一字一顿的清晰话音。
“爷爷为什么把继承人的位置给我,而不是给你,二叔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你若是再动方家产业一份心思,动一次,我前面说的话,说到做到。”
方崇山气极,手上猛得一甩,上好的白瓷茶杯就这么被摔在了地上,茶水伴着碎片撞击着地面,砸出骇人的声响。
方崇山站起身,指着方自在怒道:“方自在,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方自在仰起头,即使坐着也敛不住周身的锋芒,“钟叔,送客。”
老钟站在一旁,绷着一张脸,围在方崇山面前,礼数依然周到,:“二老爷,请。”
眼下方崇山已经跟他撕破了脸,推了一把老钟就要往外走去,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身后,忽然又在厅内停下来。
方崇山忽然扭头,盯着方自在岿然不动的背影,冷笑一声,“方自在,你会有报应的。”
待方崇山一行人的脚步消失在大厅,方自在才扶着胸口弯下腰来,大口的喘息着。
老钟连忙过去扶他,才发现刚刚的茶杯碎片溅起来,刮破了方自在的脸。
殷红的血混着冷汗顺着白皙瘦削的脸庞缓缓流下。
方自在抓着扶把的手青筋爆出,脑袋疼得像有一千根针在不停地扎,又像塞满了一张拉满的弓,绷得他险些透不过气。
老钟目光大恸,方家乱成一锅粥。
尖锐的耳鸣声响起,方自在捂着脑袋,眼前一黑,直直地栽进老钟怀里。
霍启自那天起,就再没见过方自在。
冬天的日子总是漫长的,但是项目组的工作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他没日没夜的泡在实验室,等到事情终于结束时,从楼里走出来的那一刻,他才觉得缓过劲来。
而方自在已经半个月没出现了。
半个月是什么概念,两个星期,S市下了三场雪,圣诞节的氛围提前到来,期末论文的日期即将截止,还有很多很多事情,占满了两个星期的时间。
霍启在人迹寥寥的街头站了一会儿,街边的老大爷晃悠悠的拎着收音机走过去,天气预报员的声音充斥着街角角落,显得空荡又萧瑟。
半晌,霍启才抬步向他租的小房子走去。
那里也没有方自在。
霍启洗完澡出来,摆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他走过去,拇指在屏幕上轻轻划过。
是教授转发过来的邮件。
霍启在的实验组跟美国的学校有联系,这边的实验结束以后,那边的老师说可以提供一个全奖的博士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