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人笑得很是灿烂,隔着一方小小的屏幕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登上阿尔卑斯山的兴奋。
霍启看着他,惯常平静的面容忽然有了丝裂缝,他关掉手机,蒙头大睡。
同一时间,S市。
方自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本来就在床边岌岌可危的位置,一下子腾空卷着被子摔到了床下,愣是把他从梦中给拉扯回来。
在黑暗中摸索片刻,才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莹亮的白光充斥着一片小小的空气。
方自在双眼迷糊,看了一眼时间。
不过才七点一刻。
方自在喉间有些发紧,索x_ing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站在落地窗前,一边喝水一边看着楼下的景色。
三十六层的高度足以将S市的全景尽收眼底,灯红酒绿,细细看来还有些光怪陆离的意味,像极了他常常梦见的那双眼睛。
老钟笑他,说只是手术留下的后遗症罢了。
方自在仔细想了想,应该是这样的,不过这个后遗症有时候特别折磨人,时而冷淡,时而愤怒,又时而温柔,像藏着很多秘密,让人沉沦。
光是这样想起,方自在心尖有时也会蓦然一疼。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方自在回过神,拿起手机一看,是卜谷发过来的信息。
方氏最近要进军娱乐产业,但企划部的方案做的一个比一个糟心。
方自在在家里修身养x_ing一整天,瞬间又给卜谷传过来的企划案气到发尾颤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气冲冲地戴上眼镜,坐到沙发上开了笔电开始“噼里啪啦”的打字。
说起来卜谷也很无辜,两年前小方总正式接手方氏,一上位就把公司原来的人来了一次大清洗,卜谷一个刚毕业的小青葱就这么被提拔了上来,全公司上下就都开始流传着这么一个“美丽的误会”。
为此卜谷不知道多少次被秘书部长揪着耳朵痛骂。
碍于小方总容易炸毛的个x_ing,各个部门的申请书、策划案、会议记录什么乱七八糟的全部都往卜特助身上塞,卜谷虽然只是负责传达,但每每都被误伤,真是天大的冤情。
隔着屏幕,在办公室坐着的卜谷吞咽了一口,原地给自己加油打气,安慰自己现在是非常时期,要理解小方总,要拥戴小方总,要支持小方总的一切决定,要做小方总背后的男...啊呸,要做小方总的万能小助手。
方自在忙起来就没个正形,打着字正要骂到高潮的时候,老钟一通电话过来就浇灭了他的工作热情,乖巧地接起电话开始挨训。
老钟日常一训,大意无非是要他把身体养好,坚持复诊,要听褚医生的话,不要整天上蹿下跳到处折腾,方自在在电话这一头闭着眼都能倒述出来。
末了,方自在跟老钟再三保证自己会按时吃饭的,才把老钟哄得服服帖帖挂了电话。
恰逢方自在肚子也确实饿了,今天符阿姨没做饭,方自在也乐得拿了钱包下了楼。
生病前方自在就荤素不忌,这几年被褚医生敲打多了,懂得了养生,于是他今晚选择了吃养生麻辣烫。
拐过十字路口就到了热闹的街市,人声鼎沸,冲散了不少秋日的凉意。
方自在选了一家老档口,跟老板打过招呼,点了几分素菜就坐在一边慢慢等着。
这些年不知怎么的就养成了这么一个习惯,他总喜欢到人多的地方去,然后坐在一隅看着来往的路人。
好像在等一个人。
养生麻辣烫很快就被端了上来,方自在特地交代过,所以汤底很清,上面撒满了红枣枸杞,还有绿油油的小青菜,看起来十分的...不动人。
但方自在还是苦哈哈地吃了下去。
饭后,褚人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方自在悠闲地走在街边,跟褚人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褚人承是褚医生的大孙子,方自在去褚医生家里串门时才认识的,彼时褚人承刚刚大学毕业,对上门拜访的方自在一见钟情,被方自在一口回绝,然后愈挫愈勇,屡败屡战,一直耗到了现在。
方自在今晚有些心不在焉,聊着聊着眼神就走岔了。
他站在十字路口的安全岛上,等着红绿灯。
对面是一对情侣,女孩子笑盈盈的,手里抓着一大把烧烤串,仰起头嘟着嘴,神情娇憨,似乎是想让男孩子帮她擦净嘴角,男孩虽然眼里满满都是嫌弃,但还是掏出一张纸巾,动作温柔地帮她擦擦嘴巴。
方自在看得入神。
“喂,在在,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喂?”褚人承的声音从那端传来。
方自在被拉了回来,恍然道:“反了你了,谁给你的胆子叫我在在的?”
褚人承低低地笑了一声,声线慵懒又撩人,“要不然你叫声承哥来听听?”
方自在是老江湖了,当即教育起来,“褚人承,你比我整整小了五岁,怎么算都应该是你叫我哥好吗?”
“好啊,在在哥哥。”褚人承回的很快,堵的方自在无话可说。
方自在干脆撂了电话不聊了。
红灯停,绿灯行。
方自在双手c-h-a兜,与对面的情侣擦肩而过,只是走到马路另一边时,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女孩子走得慢了些,正小跑着追上男孩。
方自在看着他们的动作,眼前有某些片段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这样的场景让他觉得莫名慌张,好像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他没有记住。
方自在很肯定这不是某个电影的片段,也不是哪段小说的情景。
但就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处。
夜风骤起,卷起地上几片刚掉落的黄叶。
方自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去。
周末,霍启在亚超买了些菜,看了眼手表发现时间还早,索x_ing买了杯咖啡,在公园长椅上休息片刻。
傍晚的中央公园很热闹,河畔水面在夕阳的照s_h_è 下显得波光粼粼,折着淡粉色的光华,上面偶尔会飘过几片金黄的枫叶。
波士顿的秋天很奇怪,明明这个季节看起来是悲伤的,却被满目的火红色衬得优雅又动人,连带出几分旖旎风情。
霍启在波士顿的五年,最喜欢这里的秋天,不冷不热,很适合坐在河畔,就这样放空着呆一下午。
有路过的音乐旅人拉着小提琴,霍启往琴盒里放了美元。
一小块红色的三角叠纸就这么掉了出来,在灰色的地砖上显得格外瞩目。
霍启目光微动,弯下腰把红纸捡了起来,却不着急放回钱包,只是摊在掌心静静地看着。
“平安符吗?”一道慈祥苍老的声音忽然c-h-a了进来。
霍启转过头,身旁不知何时坐了一位华人老人,正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东西。
老人朝他笑笑,“不好意思,我出来太久了,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些了。”
他乡遇故人,霍启和老人聊了一会儿。
老人住在波士顿已经有30年了,在这里有了事业,却再也没有回去过,从而立到古稀,当谈起家乡时,眼里带着许多遗憾。
“霍先生有打算要回去看看吗?”老人忽然问到。
霍启目视前方,手心的红符隐隐发烫。
“要回去的。”
良久,他才这么回答道。
眼前红叶娑动,像极了那人神采明艳的样子。
第14章 咖啡好甜
“先生,先生?”有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小声响起。
霍启从小窗口收回视线,空姐对着他礼貌的笑笑,“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请您收回小桌板,谢谢。”
客舱内已经有人在热烈的交谈着,完全遮掩不住眉梢处归家的喜悦。
霍启忍不住又把视线投向窗外,几千米的高空下,S市的轮廓若隐若现。
上个星期才递交的辞呈,转眼间就买了机票,眼下只剩20分钟不到,他就要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
霍启盯着轻薄的云层出神,手上的书页却没再翻过。
陆克在汹涌的人潮中一眼就发现了霍启。
波士顿的温度比国内还要低一些,霍启下飞机时脱了外套,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立领衬衫,长袖挽至关节处,露出结实精壮的小臂。
单单只是从出口门走到陆克面前,就有三个姑娘往霍启身上频频投去目光。
陆克轻吹一声口哨,语调轻佻,“La belle(美人)。”
霍启站定在他面前,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C'est bête(那你就是野兽)。”
陆克“嗤”得一声笑出来,朝霍启肩上捶了一记,两个人朝机场外走去。
车内流淌着轻柔舒缓的音乐,霍启坐在副驾驶侧,看着窗外的流云。
机场的路直通市区,又刚好碰上了上班高峰期,因此堵了一长条的车龙。
陆克飞快地瞟了一眼霍启,问道:“你还回美国吗?”
霍启收回视线,“工作都辞了,陆老板要收留我吗?”
顶着一张“下一刻就要掏出手术刀”的脸说冷笑话,陆克打了个寒颤,连忙摇头。
霍启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好笑,嘴角微扬,“我跟二院签了协议,下周去上班。”
“那就是定下来了呗,”陆克手指轻点方向盘,“挺好的,你看一个人在国外多难受。”
“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