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穆掏出钥匙开门的手顿了顿,低头对着锁孔c-h-a/进/去,锁打开,推开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就跟快散架了一样。
朱清和从略显苍白的唇间溢出一声轻哼:“妈的忘x_ing未免也太大了,我在外面这么多天也没见你惦记过我一回,现在又来做什么?只要能填饱肚子,就算是猪食我也能咽得下去,你的饭菜味道,我早已经忘了。”
他重生后没多久就离开了朱家,前世的二十年,他一直盼着等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他就不在南方待了,梅雨天气,饮食习惯都逼着他想回家,回到家在工地上找份活,帮爹妈种好地,清亮要是有什么短缺,他也能帮凑些。至于结婚,他连想都不想,世人眼中最为耻辱的情愫,他不想暴露出来给人指指点点。
不管什么都为家里人想,家里人呢?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没本事什么都给不了她。
朱妈本以为这个向来听话懂事的儿子会给她这个台阶下,倒是泥人都有三分脾气,她走到朱清和身边扶着他的肩膀说:“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我和你爹的意思呢?谁上了脾气不说胡话?你爹的脾气你不知道?怎么还真和他争锋相对上了?我们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你能出息?要不是你运气好,罗有望看中你想培养你,你以后书没读出个一二三四五,找不到活干可怎么办?”
朱清和当即明白朱妈来是为了什么,嘴角不动声色地勾起嘲讽的弧度,安静认真地听,心上愈合的口子早已经留下难看的疤痕,认清了便无动于衷了。
“你爹不好意思来和你说不是,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放在心上计较的。咱们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也清楚,你爹身上的担子重,家里是真不好过。清和,你和一爹一条心好好供你弟弟不好吗?读书有什么急的?等咱们日子好过了,有了钱想念什么念什么。人家神婆说了,你弟将来是有大出息的,等他赚了大钱还能亏待你这个当哥的?”
朱清和这会儿懒得和她说一句话,他这会儿倒是情愿自己是从煤渣堆上捡来的,一本经念来念去都是那套。他径直走回屋里,生火做饭。
朱妈见他不理自己,顿时急了,焦急地跟进去:“我和你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朱清和放下手里的柴,站起身,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凭什么?我现在不花家里的一分钱,我靠我自己供我自己念书,为什么要听你们的话?我自己有出息不是更好?也不至于在那人狼心狗肺忘了恩的时候追悔莫及强。你回去吧,我不会退学,也不会在朱清亮身上花一分钱。”而后他一脸轻蔑地笑:“罗叔砖窑上缺人手,他自己去不是更好?也好知道人间疾苦,免得他以为谁都欠他,奴才的命摆着少爷的架子,我可不惯他。”
朱清和蹲下来划了根火柴点燃火,往灶上坐上锅,添了水,等火烧大。
朱清和的口气十分强硬,心里最后的一点侥幸都站不住脚了,都怪孩子他爹,想让清和把钱吐出来,自己不出来说,闹得现在她被个孩子奚落成这德行,说出去了还怎么见人?
朱清和见她还不走,眉眼间闪过一丝不快,口气略冲:“还不走吗?”
阮穆站在一边攒着眉头看,当年他听来的差不多也是这样,可是今天亲眼见了,心里的愤怒甚至比清和还要强烈。
朱清亮?呵!
第18章
不管朱妈如何不死心,朱清和再没有看她一眼,就像她不过是个路过的外人一样,始终沉默守着灶火,面已经和好,等水烧开了,好做掐疙瘩吃。
朱妈尴尬地站了一阵,只得出去,走到门外恨恨地往里面瞪了一眼,小声嘟囔:“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小畜生,早知道这样……”后面的话随着风飘远了。
朱清和从后面拿过案板,见阮穆还盯着外面,笑着在他头上敲了下:“发什么愣,快来搭把手。”
家里只有一口锅,炸丸子要费不少油,就算将油给倒出来,锅上面沾满了油,不好掺水做饭,就算再缺油水,也吃不下去,更何况家里还有这么个精贵人。
朱清和那阵子找了些医院不用的输液瓶子灌了不少西红柿酱,这两天忙就拿出来先对付着,面做好,让阮穆去拌面吃。自己将猪r_ou_大葱剁成末,放进调料搅拌好,开始捏小丸子。
阮穆随手帮他一块拌了,走到他身边帮忙。地方不大,稍微动一动两人的身子就撞在一起了,朱清和嫌他碍事,只是撵了几次都没用,索x_ing就由着他了。
和人家地道的做法相比,他完全是瞎胡闹,但是这个年代吃饭都紧张,这种奢侈的东西能尝到味儿就很不错了。前几年村里有位老人竟是给活活饿死了。儿子没了,儿媳跑了,只剩下几个孩子,老人把饭全留给孙子,自己不吃,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只剩最后一口气了,眼里含泪,嘴里只有一句想吃面……
朱清和活过一世,知道再过几十年这个世界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在这个时候只有满满的无力,都在为了活下去垂死挣扎,怜悯也变得奢侈起来。
朱妈回到家将事情经过原封不动地告诉朱玉田,朱玉田的脸色唰地变了,瞪大眼珠子骂:“都是你生的好儿子,养他这么大,半点都指望不上,现在还拿起架子来了,在罗有望那里干活有什么了不得的。行了,做饭。”
朱妈洗手择菜,想到什么,拍了下朱玉田的胳膊:“王老师不是去县里培训去了?她倒是放心让阮穆跟着清和,这两天想来都是在老窑睡,他们两倒是会过日子,我瞧着还买了猪r_ou_,两个屁大的娃啥都不会,白瞎那块r_ou_。”
朱玉田刚要点烟的手顿住,转头把躲在里屋的朱清亮叫出来,想了想,说道:“你明天到老窑住去,你和朱清和是亲兄弟,有好的不紧着你倒是便宜了外人,这是什么道理。你给我嘴甜点,住他个一两年,我就不信他朱清和的心是铁打的。”
朱清亮一撇嘴,当即拒绝:“我不去,他欺负我那回事,账还没算清楚,要我喊他哥,不行。”
朱玉田第一次对朱清亮动怒,脱下鞋作势就要砸:“你再给我说个不去?这阵子你大伯手里也紧,罗有望盯着他村长的位置,稍有不慎就坏事了。咱们家里也没什么收入,光指着那点地也不成。我和你妈倒好说,怎么都能挺过去,你天天得吃j-i蛋,r_ou_,咱们家一下子拿不出来。朱清和那小子有钱,平时肯定买不少好的,你过去住,什么都落不下。”
朱妈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转头看向朱清亮,那孩子依旧梗着脖子:“我去爷n_ai那边吃就行,反正大伯每次送来的好东西爷n_ai都让给我吃了。”
朱玉田手里的鞋还是砸了出去,朱清亮躲得快,可还是有些狼狈,面红耳赤,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你个猪脑子,还知道那是你大伯孝敬两老的?就算他再怎么疼你,你见天地跟吸血鬼似的趴在上头,时间长了谁心里不讨厌?差不多点得了。你记住,朱清和他是你亲哥,你花他的吃的都是天经地义。明天就收拾东西去。”
朱清亮再怎么横,那也是爹心情好的时候,现在他什么也不敢说只得答应,他打心里讨厌朱清和,就算比他大了四岁又怎么样?丧门星,这一辈子就该永远活在人们脚底下。可偏偏让他翻身了,爹妈嘴上不说,心肯定往朱清和那边偏了。
朱清亮不高兴,连饭都少吃了,这已经是第三天了,饭里没有r_ou_,勉强坐到爹喝完酒,他马虎洗洗就去睡了。
第二天天刚亮,他就被爹给提起来撵出家门,说是朱清和要去上工,晚了见不到人。
而朱清和睡了个好觉,自然醒过来,眯着眼动了动头,却不想唇划过一道柔软,倏地惊醒,顿时呆在那里。对着眼前这个长相过分好看的小子,他安慰自己刚才亲到那片薄唇是意外,要是跟前放头猪不照样亲上去了,反正阮穆也不知道,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更好。
把整个人都扒在身上的阮穆挪开,朱清和起身去洗漱,昨天剩了不少吃的,够阮穆填肚子了。才走出门外,就见院子外面站着个人,绷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钱一样,朱清和没理会,径自蹲在那里刷牙洗脸。
朱清亮本就尴尬,现在朱清和居然连理都不搭理他,一张脸放不下来,手攥紧衣摆,咬牙走进来,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哥。”
这会儿早上已经有些凉了,朱清和吐掉水,抹了把嘴,不冷不热地问:“你来干什么?大的不行派小的来?”
朱清亮低着头,当初嚣张跋扈地气势半点不见,小声说:“哥,你是我亲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家里有点事,我在你这里住一阵子。”说完就提着东西往屋里走。
朱清和哪能让他进去,提着衣领将人给拽远,双手环胸,好笑地说:“我可没说要留你,别这么自觉呀。你回去和他们说,我这里地方挤,放不下你。就算收留你,你光来个人算怎么回事?我可管不起你饭,说句难听话,住店还得交钱,你来我这里是白吃白喝来了?”
朱清亮当下就恼了,可又怕回去被爹数落,笑着指了指里面说:“我知道王老师的儿子和你一块住,他一个外人都能住,我是你亲弟怎么就住不成了?难不成他还给你交钱?”
朱清和刚要张口,门被推开,阮穆顶着一头乱发出来,眼神轻蔑又孤傲:“那是,我带了鱼罐头,火腿那些东西来当下饭菜,你带了什么?”
朱清和在电视里见过狮子,休憩的时候懒洋洋地,走路总是昂头,有种睥睨万千的高傲,此时的阮穆就像个小狮子,谁都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身上穿的平日里吃的都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村里的孩子不想和他玩,他也看不上村里的孩子,独来独往很特别。
朱清亮没想到自己的力气全都使在了棉花上,朱清和进屋了,只有他和阮穆在外面,他咬了咬牙,指着阮穆的鼻子骂:“你妈不就是个老师,你得意什么?这是我哥家,你个外人趁早走,我可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