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厉害,这样都能想到。
"我为什么要帮宋景誉?他对我又不好。"
"因为童桐。"
哈哈哈,我笑得抖动不已。"你错了,我从来没有为童桐做过一件事。更不会为了他去帮宋景誉。"
乔樵的声音里有着不以为然:"你要怎么说都行。大哥只是为了稳妥起见。"
"所以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不知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很多内部数据被无故外泄,很多都是有你在场时商讨的内容,那些人也是你见过的。最近多宗生意被警方破坏,货物被收缴,各个场子外都是警方的人,生意根本没法做。大哥心情很不好。"
是了,事到如今就算我说你们商讨的时候我都在睡觉你估计也不会信了。
"宋景棠把我当作亲信,也不过是为了对付宋景誉。我能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都是些混淆耳目的假消息或不怎么重要的真消息。我如果真是内奸,恐怕不用等你们动手,早就给宋景誉踢掉了。"不过听到现在,我也已全都明白。你就是要我死就对了。
乔樵深吸了口气,沉默了几秒,有些惋惜地答:"阿天,你为什么要这么清醒?人胡涂一点不好么?"
我低下头,傻傻地笑起来:"你错了,我一直都在糊里胡涂地混日子,想做保镖就是因为这是个不用动脑筋的差事。我只要能活命就好了。总是像你们这样算计,才容易短命。"微偏过头,也看不到他,只是对着虚空笑一下,"我虽然不够聪明,但在可能会死的时候人总还是要机灵一些,对不对?"
"可是如果你不知道他们的安排,以你的能力怎么可能挡得了那一枪?连我都没有想到的一枪。"
我想了想:"只是巧合,我不小心站在了大哥和那颗子弹的中间罢了。"现在我真后悔当时竟会突然大发善心,早知道让宋景棠挨上这枪就好了。
他缓缓地答:"你当我是瞎子么?你是先想往后退,既而扑上前推开了大哥,然后才中的弹。显然你已经知道了枪要打来,下意识地想躲开,只不过到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挨上这枪。如果你能解释你是怎么在背对着枪手的情况下发现危机的,我就相信你。"
他还是不错的,总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可惜我搜肠刮肚,竟找不到听起来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我对危机的反应,那是出于本能,就如同能看穿一个人笑容的真伪,也一样是本能。
乔樵,我记得你后来给我的笑容,是真的。就如同我中弹你接住我时的震惊和慌张。那些都是真的。还如同那天晚上,在车里,你那样凝视我等待我的答案。我其实脑中一片空白,心里唯一想的是,虽然这个人成天假模假样装好人,可是我还是爱上这双眼睛的主人了。庖彩钦娴摹I踔亮隳峭矶晕宜倒幕埃乙材赶嘈攀钦娴摹?
没有这些本能,我这种不入流的保镖早不知道死过几回,你以为还能等到你来杀掉我?
"你说不出来了吧?"
我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听到了枪的保险被打开的声音。我抬起头,面对对面连绵不绝的群山,平静地问:"乔樵,你有没有过很想得到一个人,想到恨不得把他亲近的人都杀了的地步?"
他沉默着,我等待着。
时间在一秒秒地过去。因为死亡的接近,我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得无比的剧烈。
我曾经以为在临死的时候脑子里一定是走马灯似的回忆起过往的一切,尤其是痛苦的记忆,然后可以想着"终于结束了"地闭上眼睛。可是两次临死,事实却完全超出我的预料。第一次,我一时心软,害自己被子弹击穿了胸口,就只想得到那些痛;而这一次,我站在悬崖边,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疼痛,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在这一刻,我即将离开人世,却忘了我是谁,曾经有过什么,以及要去做什么。
我只要记得,是这个人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终于听到乔樵说:"你指的是谁?大哥对童桐?"
我惨然一笑:"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他又叹了口气:"你想错了,童桐虽然在大哥心中分量不同,但终究还是比不过家主的位置。你知道吗?其实大哥突然决定要你过来,是因为宋景誉那么强烈地反对解雇你,他觉得其中必有文章。忽然重用你,并不是想从你身上打听到什么,而是做给宋景誉看的。你和林少私下的会面,还收了他送的女人。林少跟宋景誉一直有来往的。当晚你们在酒店里和宋景誉见过面,之后明明你应该在温柔乡里的时候童桐竟会又折回去找你,不知你们谈了些什么,不久他就离开了。你们私下交往这样密切,童桐又是宋景誉身边的人,你让大哥如何安心?"
我冷笑:"既然这样,干脆当初就不要拼命在医院里救我,让我死得顺利成章不是更好?"
"你救了大哥,那么多兄弟都看到。如果没有把你救过来,他们以后会怎么想?"
点点头,可以说的都说了,该来的终究要来。用手指点点脑后:"多谢你们还记得我当初的指定。打这里,务必要准一些。我这人最怕痛了,乔哥你就当是好心吧。"
我闭起眼静心等待,山风一阵强似一阵,希望他能快一点,否则要是被刮下去,摔在山壁上一定痛得要死。又是一会儿,迟迟不见动静。却听到保险关起来的声音。心下疑惑,正要转过身去看,忽然手被从后面伸来的一只手轻轻牵住。
那个在我枕边叹息的声音说:"你果然押对了宝。我竟真的下不了手。"
我被他牵着,安静地回到车上。他坐在驾驶座上,却没有要开车的意思。只是转过脸来看我。
看着看着,又无奈地笑:"你难道听到我在你昏迷时说的话了?"
过了半晌,又说:"你现在的表情真是奇怪,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最后,他终于疑惑起来:"陶天,你就这样对待我的一腔热情么?"
我吸了吸鼻子,僵硬地动着嘴:"大哥,麻烦给我张纸巾,我的鼻涕要流下来了。"
他气恼地将一张面纸用力按到我脸上。
我在捡回了一条命之后唯一可做的就是傻乎乎地擦鼻涕。车里的暖气打开了,一件厚外套也一起披到我的身上。是他的衣服,因为带着清清的薄荷味。
我在纸巾下模糊不清地问:"为什么会喜欢我?"
他似乎一直以来都受不了我的直接,颇烦恼地摩挲着额头,看着我的惨相,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因为你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