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瞧着黛玉面色,确乎照比从前好了许多,便道:“这可是好了,要不每到冬日,我常要担心你的身子。”
女儿家在家中千好万好的,出了门,便是人家的媳妇。上要侍奉公婆,下要奉承小姑,便是想想,都觉艰难。探春尚未出门,便已想到婚后的日子,难免心内戚戚,忆起往昔黛玉客居贾家,当时那般小的年岁,可又有多难呢,一时竟是很有几分同命相连之感,越发看着黛玉亲切起来。
黛玉不解探春的想法,却也知探春一朝出门,便不如在家中小姐妹一处玩耍时自在了,很生出了几分不舍来。
一时众人又说又笑,又时而默默,心头都生出几分悲戚来。往昔尚不觉如何,如今探春即将出嫁,才惊觉,竟已是这般年岁了。姐妹几人先时闲话的情景尚在眼前,那时却还拿嫁人当玩笑一般,如今果真要出门了,却是千般不舍万般难过俱在心头了。
一时室内静默,不一时,便听见惜春小声啜泣的声音。别人尚且还可,便是迎春,心内感觉最为复杂,她又是那样的x_ing子,便也禁不住,随着惜春小声哭泣起来。
黛玉歪过头去,瞧瞧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强笑道:“今日可是三姐姐的好日子,晚些薛家哥哥是要亲来下定的,待时我可是要去偷偷瞧上一眼的,也好与三姐姐学学,薛家哥哥是长了两个鼻子还是三条眉毛的,也好叫三姐姐心里有数。”
湘云犹自憨憨接道:“怎么,薛家哥哥竟有两个鼻子三条眉毛的么?真个吓人,那三姐姐可不要嫁他了。”
这话一出口,迎春被弄得哭笑不得,“说什么傻话,黛玉妹妹不过一句玩笑话,你竟当真了不成?若真是两个鼻子三条眉毛的,可还是人么,岂不成了妖怪了。”
说完又觉失言,瞧瞧打量了探春一眼,见她面无殊色,方松了口气。
湘云亦拍了拍胸口,“可吓了我一跳呢,以为三姐姐要嫁给个妖怪呢。”众人又是一通哄笑,气氛方好转了起来。
正说着话,便有丫环来报,贾母那边请探春并几位姑娘过去前边儿呢,说是吉时将至,姑爷家也要来人了。
探春忙起身整理仪容,因着先时有些哭花了妆,又忙忙地修补一番。虽她对这桩亲事并不满意,到底已经定下了的,探春不是那等自怨自艾的x_ing子,如今只望着嫁过去后,真能立得住脚才好。
薛姨妈素来便是个慈悲的,只是是如王夫人一般的假慈悲还是真的慈悲,就不大好说了。宝钗虽一向与姐妹们处的好,又很是有几分端庄大气之名,却不见得会满意了自己。尤其自己还阻了她嫁宝玉之路,以后还不定如何呢。便是那薛蟠……阖府都知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只能指望着成了亲便懂事些呢。再如何,到底是撑起了一份家业的人,虽不比宝玉温情小意,到底过日子,还是要能顶门立户的汉子呢。
定下心神,探春方在姐妹的簇拥下,微红着脸庞,做出一副小女儿情态,往贾母处走去。此时她并不知,赵姨娘因着兄弟妯娌的只在自己院中摆了酒,连正席就没叫入,很是发作了一番,却被早就料到如此的王夫人着人扔进了柴房中关了起来,赵家的人也被远远地赶了出去。
如何过的小定,之后又是如何“送日”“定亲”,一套套下来,饶是探春,也有些昏头转向的。待得到了三月初八,探春自贾府正门出门,轿后跟着三十二台的嫁妆,绕着贾府转了一圈,方入了梨香院。
贾家众人只送到自家大门前,便不再送了,便是探春又进了梨香院,也是贾家的地方,众人却也不好再去凑趣,毕竟,探春已经算是出了门子,入了“别家”了。
梨香院内也是正经地摆了几桌酒的,不过却是正经姻亲一个也无,只一帮薛蟠在京中交的狐朋狗友前来捧场胡闹罢了。薛姨妈在后院听说兄长家竟是一人未到,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抱着薛宝钗大哭一通。
探春被送入洞房,身边只两个陪嫁丫鬟侍书翠墨在侧,薛府的丫头婆子,都被唤去薛姨妈那里使唤。待得侍书悄悄出去打听了才知道,薛姨妈那边竟是昏厥了过去,如今家中上下都在那边服侍着,探春这刚进门的媳妇,竟是直接被冷落在了一边。
探春暗暗垂泪,刚入门便如此,可知日后的艰难。
大婚之日,探春竟是独守空房,第二日喜婆婆过来,瞧着洁白一片的喜帕,面上很是不好。探春的脸色,竟是比那喜帕还要苍白了三分,喜婆不好说什么,到底直接回了薛姨妈了事。
薛姨妈亦知薛蟠最是孝顺,因着她头天不舒坦,便一直守在外间,并未回房,此事倒是怨不得探春,遂也未多言。又隔两日,探春与薛蟠三朝回门,去见王夫人,竟被王夫人直接拽进了佛堂,大有升堂审问的架势。
探春不明就里,直待王夫人的问话出口,方惊得够呛,忙忙解释了一番,王夫人虽是说信了,到底信了几分,却不好说。探春心内委屈,又听说赵姨娘已被关在柴房中多日了,连惊再吓的,待回了梨香院,便一病不起,眼看着,便不成了。
第035章 拈酸泼醋互通心意
因着林家已出了孝,李易白便又下帖子邀林珏过去。林珏想起前些时日李易白所为,顿觉好笑,到底还是去了。
去之前左右环顾一番,冲着门廊处招招手,先前偷袭过薛蟠之人耷拉着个脑袋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抱拳行礼:“林大爷。”
林珏呵呵一笑,“正好要去你主子府上,你就随我一起去吧,也好贴身保护。”
卫二身子一僵,到底不敢推拒,便点头应了。
林珏着人备了马车,这大冷的天,傻子才要骑马去呢。卫二斜坐在赶车的青松身边,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见了主子,可要如何交代才好?
林珏心情颇是愉悦,一路哼着不成调子的小曲儿,惹得街面上的行人纷纷侧目,林珏犹自不觉,哼得兴起时,双手还配合着打上几下拍子。
车厢外的青松与卫二对视一眼,立马撇开脸去,还是别笑出声了,大爷恼羞成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到了年前刚被封为雍和郡王的李易白府上,门房接了拜帖,立马进去传话,不一时,府内的掌事太监张公公便亲自迎了出来。张公公瞄了一眼低着头站在林珏身后的卫二,面上一丝尴尬也无,仍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恭敬地迎了林珏进府,笑问道:“林大爷一向可好?”
林珏亦笑道:“劳公公惦记了,一切都好,公公也好?”
张公公立刻恭敬道:“林大爷有心了,咱家也都好。”
一路寒暄了几句便到了李易白的书房,张公公停住脚步,道:“郡王爷交代,林大爷来了便直接到书房找他,咱家便不送林大爷进去了。”
林珏笑眯眯地点点头,“有劳公公了。”
青松随府内下人去安置马车,卫二则被张公公直接带走了,林珏瞧了眼书房的大门,挑了挑嘴角,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林珏便被大力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耳畔传来急促地呼吸声,林珏嘴角的笑意更甚。
两人都不说话,到底林珏板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快些放开我,耳朵痒痒了。”
李易白闻言亦是轻笑,轻轻吹了口气在林珏耳边,没敢有太多的动作,又抱了一会儿,便放开了林珏。
林珏揉揉有些泛红的耳朵,嗔怪道:“真是,也不是年八辈儿没碰过女人了,何必猴急成这样。”
李易白闻言面上一黑,合着林珏还阅尽群芳了不成?
林珏见他黑了脸,又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踮着脚,一手揽住李易白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瞧瞧这脸黑的啊,怎么说我连亲都没成呢,某人可是嫡子庶女的,连孩子都有两个了。”
李易白脸上现出一抹尴尬来,到底忍不住出声辩解道:“那可都是遇着你以前的事儿了,与你通了心意后,我可是在没再碰过她们的。谁还没有点儿黑历史呢,不带这么找后账的。”
林珏一笑,“瞅瞅,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哪里就找后账了。不过是提醒提醒你,别发那没用的酸,吃那寡味的醋,爷可没那么多闲功夫天天哄着你。”
调戏两句便罢,林珏遂说起正事,“原有些话在信中不大好说,你便那么肯定我跟你来历一样,若是万一,我便是土生土长的此处人,你写那样的话,岂不是要被人家认为是异端邪教了?”
李易白一笑,“你原是个聪明的,怎的这会儿倒笨了。先不说原书中林如海只黛玉一个女儿,便是他曾有个儿子,也是早早夭折了的。我曾派人打探过,你幼时生过一场大病,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又好了,好了后便素有几分早慧,贾敏怕你做大,方将你们母子打发出府了。你在庄子里便与别人有几分不同,联系一下你的日常行为,我自然能够猜出几分。给你写信,也不过是试探成分居多罢了,不想竟是歪打正着了。”
林珏闻言忍不住斜了他一眼,李易白轻笑一声,接着道:“便是你的来历与我猜想的不同,那也没关系,我乃是堂堂郡王,难道你还敢真的来与我对峙?不过是瞧着奇怪,便将此事暂且压下罢了,于我,也无甚损失。”
林珏指着他的鼻子笑骂,“真真是个小人,简直坏透了。”
李易白捉住他的手指,在唇边亲了一口,“原书中对皇室本就少有描写,你不知道我自不奇怪,你的出现本就突兀,我自要去查探查探才放心,又不是故意的。”
林珏抽回手,“这还不是故意,说,惦记你林大爷多久了?”
李易白将人拉到自己怀里,低声在林珏耳畔嘟囔了两句,林珏抿唇一笑,到底满意了几分,转头在李易白唇上亲香一口。两人腻歪在一处,自有说不完的情话,诉不完的衷肠。
却原来李易白一早便怀疑起了林珏的身份,他三年前去扬州,原也不光是身负皇命,也是为了亲见林珏一面,谈一谈这林家大爷的虚实。只第一次见面。李易白便对林珏的来历有了几分把握,后来林珏进京,李易白几次三番与他亲近,也便是为了确认其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