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珏亦笑着回道:“下官一切都好,有劳尚书大人关心了。”
曲尚书捋了捋鄂下美髯,笑眯眯道:“先时并不知道你竟是左相的内侄,真是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你左家大表哥的媳妇,正是我兄弟的外孙女,说来咱们也都是亲戚,你跟着他们唤我一声‘叔祖’也使得。”
这层关系左太太早在知道他要入工部时便提过,不过倒不似曲尚书说的这般近,实际上左大嫂子的祖父与曲尚书乃是堂兄弟,并不是亲兄弟。不过这声“叔祖”也是唤得的。曲尚书想要论亲,林珏自也乐意,忙起身跪下行了大礼,唤了一声“叔祖”。
曲尚书亲自将人扶了起来,乐呵呵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我不知道咱们是亲戚,难道你还不知道么,竟也不跟叔祖知会一声,实在该打。”
林珏忙道:“我原也是听姑母提过,只是没好意思去拜见,别人不知道内情,倒似我要巴结叔祖一样,平白给叔祖惹麻烦。”
“这是什么话,我虽不管事,可也不是任人揉搓的。那三个主事你不必多去理会,经了昨日朝会之事,他们恐也想明白了,这会儿八成都要急着巴结起你来了吧?”曲尚书由林珏搀扶着坐下了,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林珏也坐。
林珏坐下后方道:“许是前段时间都忙着,这会儿闲下来了,几位大人便都想着请我去吃酒。说这原也是老令了,算是迎一迎我这新人。我就想着,毕竟我才来,实在不好让各位大人破费。一起喝酒就是图个热闹,也不必今*你请明日他请的,不如我摆上几桌酒席,请工部诸位同僚一同热闹热闹。原不好打搅叔祖,只是叔祖爱护,少不得要舔着脸求叔祖过去坐一坐了。”
曲尚书笑道:“这可是好,你素知你是个懂事的,这般倒也妥当。你定下日子,到时给我送个帖子,我是必到的。”
林珏便起身道:“倒是给叔祖添了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叔祖’,这不都是该当的么。”
话说到这份儿上,林珏便也不再客气,又说了两句,曲尚书便放林珏出来了。
这边刚出了曲尚书的屋子,那边李易白的人正等在外面,便又去了李易白那里。
“别人找我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林珏乱没形象地往椅子上一坐,拿起茶壶给自己倒水喝。
“别喝这个,都是凉茶了,我叫差役重新沏一壶茶。”李易白去叫了人,不一会儿便沏好了热茶回来,给林珏倒上。
“听说林工部今天很是忙碌,不是这个请就是那个找的,这一早上都没得闲吧?”
林珏一笑,勾着李易白的脖子道:“敢情你还找人看着我哪?”
李易白唾了一口,“什么话,我这不是怕又有人为难你么,也没特意看着,就是时不时跟我禀报禀报你在哪就完了。”
林珏倒也没真的生气,“那你叫我来你这儿干什么?”
两人虽然干系亲密,上衙下衙都是一起的,不过在衙门中却是不相往来的。说来李易白还是头一次直接把林珏叫过来,以往有什么吩咐,都是四个主事一起来的。
“我这不是怕有那等没眼色的烦你么,你在我这儿,自然谁都不敢来烦你了。”
林珏一只手挑起李易白的下巴,“你倒乖觉。”
李易白嘿嘿笑了两声,让林珏趴在他身上,给他揉捏后腰,“怎么样,腰还酸不酸?”
林珏也是有些乏了,昨晚上李易白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按着自己要了一次又一次的,方才强打着精神和曲尚书说了半天话,又是拜又是跪的,这会儿倒真是累了。
李易白这按摩技术练得也算有些火候了,那可是亲自求着罗师父才学来的,虽然因着这事儿,后来被林珏捶了一顿,不过手法林珏还是很喜欢的。
林珏在李易白办差的屋子睡了一头晌,下午便被李易白偷渡回了林府,使得屯田虞部水部三位主事都扑了个空,便是一直等着林珏来的贾政都没见着人。
贾政心内有些忐忑,原工部诸人便对林珏缘何会从内阁下调到工部存着疑虑,否则贾政也不敢架空了林珏。他也是朝中有门路的,听说了昨日大朝会上林珏与皇帝的对答,心内便知晓自己猜错了皇帝的心思。如今再说什么归不归权的就有些矫情了,好在如今时间并不长,以林珏不熟悉公务为由倒是可以应付过去。如今自己将权力一点一点移交出去,便也不算什么了。
这是贾政昨夜思量许久方才想到的,甚至该与林珏如何说,怎么才不会使林珏疑心,他都想好了。只是今日空等了一日,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先是听说被曲尚书叫去了,紧接着便又被雍和郡王招走了,再晚些便又说是告病了。这一会儿一个样儿的,真是叫人心里忽悠忽悠的,没个安定。
心内忐忑了一天的贾政并不知道,林珏被雍和郡王直接偷渡回了林府,甚至还帮着他告了三日假。反正大朝会结束了,林珏身上又无公事,昨夜折腾得有些狠了,正好好生歇歇。顺便也让那些个顺着风向转来转去的人,心里没个着落,省的一天不是想着怎么给林珏使绊子,就是想着怎么溜须拍马的。
再有就是贾政那里,林珏已经料到经过这事后贾政的态度,有心晾他几日,也算是小小报复一下了。
第076章 林珏告病贾政交权
林珏告病三天,将工部一应事务都推给了贾政,原他也是没什么事的。不过此时贾政并不敢再擅专,凡事写好了陈条,都等着林珏回来了做出决断,再行分发下面去办呢。
三日后林珏上衙,果然案牍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陈条,贾政态度一如既往,林珏笑道:“舅舅这是怎么了,以往这些事不都是舅舅处置的么,如何都推给了我?”
贾政笑道:“这些原都是工部主事该处置的,只是外甥刚来,不大明白,我便越俎代庖了。如今外甥已经将这些事务弄明白了,我也便功成身退了。舅舅年岁也大了,合该享享清闲才是。”
林珏笑道:“被舅舅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好推辞了。话虽如此,舅舅可也不能躲懒哪,我尚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要靠舅舅指点呢。”
贾政忙道:“咱们虽为亲眷,却也是上下有别,说什么指点不指点的,外甥有哪里不明白的,只管提出来,我为外甥解答便是了。”
林珏拱手道:“如此,便有劳舅舅了。”
如此,工部便掌握在了林珏手中。
晚间林珏忍不住好奇问李易白,“你怎么同皇帝说的,竟然那么赶巧他就在朝会上召见我,又与我说了那么些话,这不摆明了告诉别人,有皇帝给我撑腰呢么。那贾政也实在乖觉,看着风向不对,立刻便将权力移交了出来,倒是让我连他的把柄都没抓到。”
李易白笑道:“你若是当真想要抓他的把柄,岂会这般便过去了。你原就没想同他翻脸,我不过借着父皇的手,让别人看清你的靠山罢了,变得那起子小人总想着给你使绊子。怎么样,这事可不是得好好感谢感谢我?”
林珏白了他一眼,“可不是得感谢你么,谢礼你都提前拿去了,我不是也没说什么么!”
李易白得了便宜卖乖,“这么大的忙,就那么一次怎么能够?”
林珏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来,满儿有几日没过来了,可是王妃那边有什么事,要不,你回家看看去?”
李易白立马转了口风,“哎,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饭菜还没好?饿不饿,要不先用块儿芙蓉糕垫垫肚子?这贾政也忒是不懂事,便是交权,何必一下子全交上来呢,怎么也该有个缓冲。全都推给了你,要他这个副手是干嘛吃的?”
林珏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芙蓉糕,“可别埋怨我家厨子了,也不知道是谁,非要吃烧猪手。原本就没预备出来,这会儿现整治,可有的等呢。”
“那不是你前儿念叨想吃么,瞧你忙的够呛,估计也没吩咐厨下预备。”
林珏微微一顿,他今日可真是忙得够呛,哪还记得先前的闲话啊。
轻咳一声掩去自己的那点儿小感动,不自在地转移话题,“满儿到底什么时候回来,逸儿都念叨几日了。你也是,王妃既然病了,哪有要个孩子侍疾的道理,阖府的下人都是摆设吗?”
林珏深知后宅女人靠着夫家立足丈夫立威,先时没考量到太多,自打王妃将李满送过来之后,他多多少少都要考量一下王妃的心情。倒不是他多大度,也不是他多良善,实在是他与王妃之间本就没有多少利害冲突,王妃刻意交好,他也不会非要闹得李易白家宅不宁。
“这几日无事时你便回去瞧瞧,王妃不是那不懂事的,想来必是身子实在不适,否则也不会叫满儿回去。”王妃自恃身份,并不会做出那等借病争宠之事。林珏虽与王妃并未深接触过,但是瞧着李满,也能知王妃平日处事。
“放心,我已令人回去看过了,王妃只是一时不慎惹了风寒,并无大事。前些日子满儿一直在咱们这儿,王妃也是想满儿了,所以多留他住了几日,不必担心。”
早前的话题早岔了过去,林珏已回复了淡然,点头道:“那便好。那你抽时间也回去看一眼,王妃病了,你这个王爷面都未露,难免惹人口舌。”
李易白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将林珏手里捏着的芙蓉糕抢了下来,“少用些罢,待会儿又该不好好用饭了。”
林珏难得红了脸,拍打掉手上的点心渣子。
晚上用过饭,林珏与李易白在院中散步消食,方念安则在教林逸打拳。说是打拳,不过是一些寻常的路数,强身健体罢了。念安的武师傅是林珏请回来的原禁军教头,因犯了些事,被革了职,手上却是有些真章的。念安被他教了有一年多,如今已经很能拿得出手了,教起比自己小的林逸来,自然是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