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迎春的手,“你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家里这边不用你惦记,你快随齐安回去吧,别叫亲家太太担心。”
迎春素来怯懦惯了,虽仍是惦记家里,却也不会违逆了贾母,又宽慰了两句,便随着齐安归家了。
打发了外嫁之女,又安排了府内诸事,贾母便将贾家一众男丁聚在了自己这处。
“素来宫中有贵妃薨逝,必是要宣召臣属诰命入宫,如今宫中可有旨意传下?”
“只有内务司派来的太监前来传信儿,宫中并无宣召的旨意。”
贾母心下微沉,这既不宣召又不容许挂幡,可见贵妃死的并不光彩,甚至很可能……贾母全身猛地一震,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贾政见贾母神情不对,忙道:“老太太,可是有什么不对?”
贾母握紧手中的龙头拐,轻轻一叹,“老大、老二,你二人速去王家探探口风,听听王大人什么意思。叫琏儿和宝玉去一趟林家,林珏素来与十二王爷交好,好歹是条门路。”
贾赦贾政对视一眼,忙应了,贾琏踟蹰半晌方道:“老太太,林家还是我自己去吧,叫宝玉陪着您,家里总要留人支应着。”
这时候贾母也不会去探究贾琏的未竟之意了,点头道:“你出去多带几个小厮,宝玉便留下吧。”
三人匆匆而去,贾母瞧了眼一直呆立在一畔的宝玉,无奈地摇摇头,轻轻招招手叫宝玉过来,摸着他的头,柔声道:“宝玉,如今家里出了事,你要学着顶立门户了。”
宝玉双眼潺潺流下两行清泪,“老太太……”大家都忙里忙外的,还有哪个记得他的大姐姐呢?可怜的大姐姐,如今只有他还在念着大姐姐了。
此时已然入夜了,不过贾家岂会将宵禁放在眼里?
贾琏到林家时林珏和李易白已经歇下了,听说是贾琏来访,林珏还颇为纳罕,李易白本不欲理会,奈何瞧见林珏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只得叫下人将人先带到内堂去。
林珏边穿衣裳边道:“这么晚过来,恐怕是真有事儿。我记得今日该是贾家老太君大寿的日子吧?”
李易白点点头,也知怕是有大事了,便跟着起床穿衣。
贾琏见二人一起过来,也顾不得奇怪,忙忙地迎过去,既然雍和郡王在,打听情况就方便得多了。
李易白听了贾琏的来意,与林珏对视一眼,道:“本王这里并没有听说任何消息,说起来贵妃薨逝不算小事,既然未昭告王亲,又不匀贾家入宫、不许挂白幡,恐怕……”
贾琏心下一颤,话已至此,贾琏便也不好深问了,急惶惶地告辞离开。林珏并未在意他的失礼之处,转而与李易白道:“这贤德妃好歹是个贵妃,当初周贵妃薨得那般不光彩,不是也许挂白幡了么,看来这贤德妃所犯之事不小啊!”
李易白点头道:“恐怕是了,这时候贾家合是不该四处走动,正该本本分分守在家中才是呢,贾老太君真是糊涂了。”
“贾家这次恐怕也是真的急了,毕竟贾家的荣耀皆系于贤德妃一身,如今贤德妃无缘无故薨了,连明旨都未发,贾老太君恐怕也料到事情要不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贾家如何,实不与他们相关。
第091章 贾家倾覆顷刻之间
接到贾家被抄没的消息,林珏先是一愣,倒不是奇怪于贾家被抄,实在是没想到竟是这般快。
“贾家其他人都是如何安置的?”
“那府里的二姑娘和咱家大姑娘都过去那边了,大姑娘原意是想接了老太君去谢府,被老太君辞了,哭了一场,留了些银两回去了。听着那边的意思,那位大太太倒是想跟着二姑娘回去的,不过老太君不允,如今一大家子在东巷赁了一间二进的院子安置着。”青松答道。
林珏点点头,吩咐青松,“去给那边送五百两银子,就说是我孝敬老太君的。”
青松忙应了。
待青松下去了,李易白方道:“你大可不必理会那边的。”
“到底是姻亲呢,不过是五百两银子,我还不放在眼里。”林珏满不在乎道,“倒没想到,王子腾竟然丝毫未理会那府里的求援,听说贾家大老爷二老爷过去时,直接被门房打发了。”
林珏说起此事来,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感。
李易白无奈地摇摇头,笑道:“你还不知道吧,王子腾已经请了太医为他家姑娘调养身子,说是吃坏了东西,于子嗣上头有些妨碍。”
林珏冷冷一笑,“想不到这王夫人竟然这般狠毒,到底是自己亲侄女呢,且王熙凤一向唯她命是从,想不到竟也落得这般下场,这才是嫡嫡亲的亲姑妈呢。倒也是,瞧瞧薛宝钗,那也是嫡嫡亲的外甥女,不也就做了个侧室么?这王夫人也就这点磋磨人的手段了。”
“这也是仗着有王子腾撑腰,她也不想想,若不是有王熙凤在贾家,王子腾恐怕待贾家也是有限的。妹妹哪里有女儿亲呢,王夫人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李易白道,又哄林珏,“妹妹既去过那边了,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了,别想那糟心的一大家子了,左右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林珏睨了他一眼,皮笑r_ou_不笑地道:“这其中,你可没少出力吧?”
李易白嘿嘿一笑,“不过是革了贾宝玉的功名罢了,原他的功名也是捐的。”
“我又没怪你。我记得,王夫人还有个放印子钱的事儿吧,只是不知道,大理寺是否知情?”
“……”
贾家。
“我还没死呢,怎么,老大家的,这是要分家不成?”贾母一身青色稠衫,一拳重重砸在床上。
邢夫人素来便畏惧贾母,如今见贾母发怒,忍不住先生了惧意。“老太太,媳妇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王夫人语调尖锐,如今她女儿死了,丈夫被发配,儿子成了白身,连娘家都不睬她了,实在维持不住以往慈悲人一样的面貌了。
贾母颇不赞同地看了眼王夫人,却未斥责,反而怒目瞪视着跪在地上的邢夫人。
原本贾母斥责,邢夫人只有挨着的份儿,如今听得二太太的问话,心头不禁火起,“我们本就是大房,自该管起阖府的事情来,也是为老太太分忧的意思,你这千般阻挠,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还准备窃了这长位不成?我们家老爷是流放了,可是琏儿还在呢,便是当家做主,尚且还轮不到宝玉呢!”
“你……”王夫人素来擅长一些y-in私手段,如今这般执火明枪地来,反倒不是她的强项,硬是被堵得哑口无言。
“行了,都少说两句。”贾母一出声,二人便都不敢再多说了。
贾母叹了口气,身心俱疲,“老大家的,家中如今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虽咱们娘们的体己并未动,但是这些日子打点老大老二的事花了大半。还有就是族里的庄铺,那都是族里的东西,如今老大的族长之位已经易主,这些还是要交回族里的,咱们不可妄动。再有就是二丫头和黛玉送过来的银子,林珏才送过来的五百两银票,这些说是孝敬我的,可也是看着家中艰难,便都算作公中的。”
贾母说着又叹了口气,李纨轻唤了声“老太太”,贾母摆摆手,继续道:“如今家中……已不似往日了,不过……”贾母语气一顿,继而厉声道,“可我还在,贾家家族还在,自是容不得旁人随意放肆的。”
邢夫人闻言不禁抖如筛糠,贾母却不再多言,反是吩咐贾琏,“去将你叔祖唤来,就说分家之事需他来做个见证。”
贾琏闻言惊呼一声“老太太”,贾母冷声道:“快去!”
贾琏扭头看了眼面上震惊,眼底却难掩喜悦的邢夫人,暗骂一声“蠢妇”,不得不出去请贾代儒前来。
贾家自贾源贾演起势,旁支都不过是后来攀附来的,因而贾家族长之位一直都是由贾家嫡支继承。如今宁国府荣国府接连出事,贾家其他旁支难免起了心思,再加上贾赦贾政被流放,贾琏受牵连丢了官,这族长之位,嫡系想保也难。于是暂且由无儿无女的贾代儒暂代。
历来分家都要找族长前来做个见证,这也是免了以后有麻烦。虽贾代儒暂代了族长之位,实际上还真没谁把他放在眼里,寻他暂代也不过是因他无后罢了。如今贾家闹分家,总要有族里人做个见证。
贾代儒来得倒快,贾母将人请到院中,女眷均避在屋内。“琏儿、宝玉、兰儿留下。”贾母看了眼缩在宝玉身后的贾环,眸色渐冷。
贾环注意到贾母神色,心下一突,忙跟着众人进去。
贾母又将家中的情况当着贾代儒说了一遍,贾代儒点点头,“那以您的意思,这家要如何个分法儿?”
贾母自也没指望贾代儒出主意,且她也不需要贾代儒出主意,闻言便道:“她们娘们的体己嫁妆还是归她们自己个儿,公中的银子就那么些,大房二房原应各占一头儿,只是兰儿如今也大了,考功名需要不少银子,你们大嫂子这些年在家也不容易,所以我便做主一分为三,琏儿、宝玉,你们的意思呢?”
“都听老太太的。”三人均应道。
实际上这样分,长房是吃了亏的,不过贾琏如今根本不在乎这些。长房二房撕lū 开也好,他在外面还有些小买卖,是当初他给妾室的私房置办下的,地契都在妾室名下,如今倒攒下了。更不枉费他在与王熙凤和离后,使劲方法将人扶正,否则妾室在抄家后是要充公的,财产自也是要充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