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上得顶层,却意外地发现已有人在,上官谦岳站在那处,有些愕然地瞧着他们。
断颜眸中诧异一闪而逝,沉了眼神凝视着他手中匆忙合上的画轴。
上官谦岳被瞧得万般不自在,有些尴尬地望着一行三人,道:“此处远眺风景极好……你们……”
“我要看你手中的画卷。”
上官谦岳愣住,不觉将画轴握紧,牵出一丝笑容回他:“只是些山水罢了……”
“何须此地无银,”断颜抬头望着他,伸出手去,“让我看看我娘。”
之后便静了下来,伸出的手空悬了许久,那画轴终于缓缓地执他手中。
双手小心翼翼地展卷,细笔勾勒的容颜一寸一寸映入深色瞳仁,断颜暗自咬紧了口中白牙。
“慕儿……”
“你凭什么不放过她。”
上官谦岳不知如何回话,良久叹了一口气,声音满是落寞:“你果然不曾原谅我……”
“原谅你?”忍不住笑出来,“画中人恨着你去死,你让我如何原谅你?”
笑了几声,又道:“我娘除了一袭血衣,什么都没有得到,即便是死了,也只叫做段月心,而不是上官月心……好不容易解脱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慕儿,我对你娘……从来都是真的有情意……”
“有情意?你的情意价值几钱?到底是多么廉价才使得你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把她逼死?”声音依旧轻缓,但话到最后已是止不住的颤抖,“……我娘她生性爽朗,奈何一个江湖女子,手中长剑竟然只取了自己性命……呵,你当她是放过你们了?……她只是图个清静罢了,宁肯怀恨独自赴死,也不愿九泉之下再与所恨之人重逢……”
上官谦岳呆呆地站在原地,瞧着眼前亲子有着与画中人极其相似的容颜,听他言语残忍,心底阵阵发凉,不知当如何反驳。
断颜见他说不出话,不禁苦涩地牵起嘴角。
“你不是有情意吗?怎么无话可说了……你大可继续辩驳,告诉我……那个你对她有情有义的女子,为何死都不愿再与你相见。”
语罢,清浅笑容缓缓敛下去,整个人逐渐失神,神色暗沉起来。
少顷,不觉放低了声音,又道:
“爹……我叫你一声爹……你便……放过我娘吧……生时不惜,死后就当再勿相念……”
心里是极度悲凉,两眼终于忍不住晕湿了一片,萧沨晏敛了敛眸子,顾不得那人在场,伸手将他拥进怀里,微蹙着眉心替他拭去水渍,低声得哄:“别哭,瞧着难过。”
上官谦岳在原地站了许久,听着他最后仿佛哀求一般的言辞,心里阵阵抽痛,终不再回他一字,叹了口气,独自转身离开。
木梯上的足音渐行渐远,萧沨晏偏头,视线越过扶栏瞧见楼下人影,入眼是重重寂寞。
断颜久久地埋在他胸前,垂下的手指愈渐无力,画轴跌落阁板之上,发出沉闷之声。
惜楠咬紧嘴唇,走上前去把画轴拾起,抬眼看着萧沨晏,张了张口说不出什么,最后见他对自己点点头,捏着画轴先一人离去……
胸前衣襟传来阵阵凉意,萧沨晏伸手抚着怀里人的后发,轻声道:“没事了。”
沉默了一阵,断颜这才抬起头看他,眸底流光清寒,唇角微抖着勾起,道:“萧沨晏,你说……情意这东西,到底算得了什么?”
这人心里一惊,瞧着那已经很久不曾见到的目光,瞬间无比紧张。
“我不明白了……他对我娘究竟是如何……如果念念不忘,为何又狠得下心让她蒙受冤屈与辜负……一个人在另一人心底的分量,到底能有多少?……瞧不清楚……我已经瞧不透了……”
听着这意味不明的喃喃,萧沨晏狠狠地咬牙,手臂紧紧收住把人箍在肘间,道:“你说过你信的。你可以迁怒于我,但你怎么能如此说……这世上的人千万种,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薄情寡义,你也必须信我……”
断颜被勒得生疼,胸前窒息般得喘不过气。听那人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眼睛逐渐清醒。
伸手想要推开半分,萧沨晏却似如临大敌,愈加将他死死揽住,他吸了吸气,闷声道一句:“很疼。”那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松开,两手却依旧攥着他的双臂。
“……抱歉,我并非有意迁怒于你。”
萧沨晏心有余悸,努力平复着急速的心跳,微微冲他笑一笑,道:“再唤我一声,你方才……那么连名带姓的叫我,声音那么凉,可把我吓得不轻……”
断颜回他极浅的一笑,道:“沨晏。”
这人终于缓过来,胸前郁气散了出去。
“……我们早些离开这里好不好?你在这儿不快活,我瞧着也不乐意,我们明天就把事情了了。我陪你去见见你娘,然后我们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