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同人)爱丁堡之夜 》作者:解焉知【完结】(3)

2019-06-16  作者|标签:解焉知


  “很奇怪的是,伊安讲那个民谣的时候我想到了Padfoot,与我分享肖博斯特海滩的那只港口海豹。但是怎么可能呢,传说只是传说,故事而已。”
  “整个房子里气氛热烈,很多人喝酒欢笑。就在那个时候,我看见了他。”
  “时至今日,我依然难以公正客观地形容他的相貌。喧闹的人群背后,有个黑色头发的漂亮年轻人,我一时间没有看见他正脸,因为他那时候正用牙齿叼着一个杯子,仰头试图以这个姿势给自己灌酒,旁边有笑骂起哄的人。我也被逗笑了。那年轻人放下杯子,转了过来。就是那一瞬间,我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对。他有双很亮的灰色眼睛,鼻梁高挺眼眶深陷。渐渐地,我发现他的脸是人群中我唯一注意到的东西了。”
  “我知道这是因为缺乏经验造成的,大部分一眼产生的感情都是基于外貌和本人的缺乏感情经验。但我控制不住。”莱姆斯微弱地叹了口气,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抬头看我,神态中好像有种羞愧。他羞愧于自己的感情。
  “身边的人告诉我那个黑发年轻人是西里斯布莱克,自己一个人住在靠海边的房子里,像我一样,也不是土生土长的赫布里底人。他是在十六岁那年突然来到岛上定居的,至今已经快要十年。”
  “我去肖博斯特,名义上是度假,实际上是想逃避现有的生活。以前我住在剧院附近,你知道的,就是卡尔顿山下面那条路。夜晚非常吵,导致我完全无法入睡而精神衰弱。但那是我仅有的钱,成年后的第一个不动产。我怕卖不出去,怕房子砸在自己手里。而我已经很久没有生计,也没有和家人往来了。”
  “写作是孤独而看不到希望的,我当时的生活中,几乎与社会脱节。那种时刻感觉自己是局外人,时刻觉得一文不值的心态,加上缺乏睡眠和食物,让我几乎精神崩溃。”
  “我见到西里斯的那天,天下着小雪,肖博斯特看上去像一张明信片,尽管是有点荒凉的明信片。我那一瞬间有个极其幼稚的想法,我以为他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
  莱姆斯的眼中有种痛苦的神情,但这些悲哀一点也没有传达到他脸部的肌r_ou_,表情上来看,他依然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我不了解他,但我想这是我们最基础的区别之一。我不会分析自己的感情,这是太无法掌控的东西。莱姆斯卢平是个作家,唯心胜过唯物,而大部分的疯癫都是由于思维方式造成的。
  “我理解,”我完全能理解,“当你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就会想抓住什么美好的东西以解救自已。”
  “那种吸引力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容貌,或者我自身心理上的缺陷。西里斯……第一眼看到他,你会觉得他有一种神秘的气质,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发生天大的错误,他都还会在那里,都能解决那些事。那种坚定的力量,让人向往。”
  他这样夸奖那个故事里的年轻人,我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其实莱姆斯自己也对人有极其强烈的吸引力。相对的,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外在,也是因为他纯粹得近乎天真的眼神,或者谦逊的态度,他给人极大的亲和力。我想对西里斯布莱克来说,看到的应该也是这样一个人。
  “我们穿过人群一眼看到了对方,是西里斯先动作的。我们剩下的整个晚上都在与对方交谈,什么话题都可以谈论,天文地理文学时事。对于一个久居在偏远荒岛上的人来说,他出人意料地学识渊博。直到当晚孤身一人时回味,我才觉得有一点奇怪。我们的对话什么都谈到了,除了他自己的事情。比如他的出身,为什么来到赫布里底,现在又在做什么,我一直到后来才知道。”
  “Cèilidh结束,西里斯与我步行,送我回到我租住的长屋里。天还是下着雪,我们躬身往前走,为了抵御狂风,整个人都缩成虾一样的形状。我的余光看见大风在黑夜中吹动他散乱的长发,风雪夜中那景象,真是诡异而美。”
  “我站在低矮的门廊里,门后亮着灯,西里斯就站在房子前面的石子道上。我问他要不要进来坐坐,他先谨慎地谢绝了,沉默之中,竟然轻轻给了我一个拥抱。我看着他的背影顺着村中小路,越走越深,消失在月色和雪霰中。真像是一场隆冬之梦,让人舍不得醒来。”

  ☆、叁

  “那天晚上,我自己一个人呆在我的茅Cao房子里,听大风从屋顶上刮过,石头墙都被壁炉的火映得暖融融的。我泡在浴缸里,心跳很快,控制不住自己去思考我刚刚认识的这个年轻人。来到肖博斯特后的第一次,我感觉房子大得吓人,冷清得可怕。好像方圆百里,除了我自己之外,只有无穷无尽的旷野。我一无所有,除了蔽体的衣物和冰箱里可怜的一块儿黄油之外,只剩下这具骨r_ou_之躯。”
  “那种孤独的感觉,会让人发疯。就像我把自己关在爱丁堡的房子里那时候一样,孤独终于追着我来到了肖博斯特,悄无声息地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想跑,可是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然后我明白了,也许对陪伴的渴望,正是把我驱赶向西里斯布莱克的东西。”
  我要如何去评价莱姆斯的话呢,我没有任何能说出口的灵机妙语。是,这是一种太过主观而沉重的感情,不健康,恐怕也会令承受方感到恐惧。但同时,这不也是很好理解的吗,太过长期地压抑自己的感情,恐惧得不到解决,正常人当然会疯,遑论神经敏感的莱姆斯。
  “我知道西里斯就住在肖博斯特村里,但我没有一丝一毫要贸然去寻找他的意思。我们只是陌生人,我只是一个暗中对他产生莫名依赖感的外来者。”
  “我还是照自己的日常过日子。一天天去肖博斯特的海滩上,带着小本子写东西。看着满山的荒Cao在寒风中起舞,真的很难想象,它们其实是欧石楠。等到隆冬过去,就会开满一整个岛的嫣红色的花。夏天的赫布里底,蓝天碧海与世隔绝,像海上仙境一样美。”
  “海滩上非常安静,这个季节连只海鸥都没有,唯一破坏沙滩平整的只有被浪冲上来的零星海带。我坐在冷硬的礁石上发呆,觉得自己再待得长一些,冻霜就要从石头上升起来蔓延到我身上了。就在那个时候,我看见了我熟悉的身影。”
  莱姆斯看到我的表情,轻轻摇头,“不,不是西里斯。是Padfoot,那只奇怪的海豹。”
  “我从本子上抬头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我面前了。这是这只海豹离我最近的一次,近得能让我看见他灰色的眼睛,竟然有种让我说不出的熟悉。我再一次怀疑那些老传说,想这样的眼神,不可能出自一只不通人情的动物。”
  “他慢慢向我靠近,而我屏住呼吸,根本不敢移动,生怕惊扰了他。越来越近,直到我的手指能触碰到他油滑的黑色毛皮。Padfoot贴在我的身边,把流线形的头颅放在了我的膝盖上。这几乎像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Padfoot昂起头颅,靠近我的脸,我们的鼻子短暂相触。我能听见他胸腔深处传来的嘟哝声,其中一只脚蹼扬起来落在了我的腿上。我可能轻轻笑了一下,皮肤被海豹的胡须搔痒。”
  “我实验x_ing地伸出手臂,用一根手指拂过他的皮毛。触感柔软而光滑,带着一点海水的潮s-hi。海豹靠得更近了,嘟哝声几乎像是猫的呼噜,只不过低沉得多。”
  “他挪动自己的身躯,完全贴紧我,头颅落下来靠在我的胸膛上,发出了再一声咕噜。我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出于何种心态,也低下头去,在他的鼻子上轻轻啄吻了一下。他其实非常活泼,不停在我身边变幻姿势,却始终没有离开。有两次甚至整个从我的膝盖上蹭了过去,他全身的鲸脂令他分量充足,但也温暖而柔软。”
  “我们终于达成了彼此舒适的姿势,我半靠着海豹,而他紧贴着我的身侧,头颅落在我的大腿上。他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咕噜,阖上眼睛,我的手来回轻抚他的皮毛。我从身旁抽出一本书,就这么试图阅读,脑子里有个模糊的想法,想我为什么联想到西里斯,如果此时此刻,是他靠在我身边。”
  “等Padfoot离开,我回到房子里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饥饿感不断侵扰着我的神经,我忙着给干面包涂抹黄油,想这几天一定要去一次斯托诺维买食品杂货。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响了我的窗户。你知道我住的长屋其实是赫布里底传统石头房子改建的,俗称Blackhouse。外墙低矮,屋顶倾斜下来,整个房子就像是地面凸起上的一座小土坡,以抵御刘易斯岛的大风。窗户都很小,从室外很难看见室内有什么东西。”
  “我开窗探头出去看,第一眼看见西里斯布莱克的笑脸。他的头发有点潮s-hi,全部被捋到脑后,号上去有种玩世不恭的随意感。他身后是一辆破破烂烂几经修补的路虎越野车,车身局部有铁锈。再更旧一些,停在路上,会让人以为这车已经被人遗弃了。”
  “他盯着我笑,说,‘走,我带你去观光。’”
  “几天前的晚上我们在cèilidh初遇时,他已经几乎将我的全部信息摸了个透。他知道我是个作家,知道我刚到肖博斯特没几天,没有租车,几乎足不出户。所以此时此刻,他提出的是个正当而亲切的邀请,带我去观光。我只是有点紧张,不知道该怎样反应。”
  “‘穿暖和一点。’他最后扫了我一眼,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我感觉自己的脸烧红,匆忙抓起围巾外套,穿上胶质雨靴,跑出门去。”
  “路虎咆哮着驶出肖博斯特的石子路,开上彭特兰环岛公路。刘易斯北岛是一片黑暗而原始的土地。山麓连绵起伏,延伸下来触碰到旷野上云雾一样无边无际的卷须植物。那些早已荒废的民居像动物骨骼一样,与沉重压抑的天空形成对比。充满敌意的沼泽地被小湖泊和水湾撕裂,随处可见人类对驯服自然做出的失败尝试,只有一些小小的村落存活下来。”
  “车里没有音乐,我能清晰听见雨水拍打车窗的声音,远天外乌云浓重。没有人说话,这种时候,西里斯的呼吸声越来越令人不可忽视。我的心跳如此剧烈,我甚至害怕他能听见的胸腔里的咚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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