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来自未来
Jean Grey，这名字有点怪，就跟她的红头发一样古怪透顶，因为是个属于旧地的名。但Jean还是觉得自己的名字和红发没有什么特殊的。当然了，除了她，没人会这么想。怪女孩Jean，这称号在这个旧地社区可是如雷贯耳。
在同龄人从小就和环网接驳的时候，她却痴迷于旧地的书。市里那座空无一人的图书馆是她的最爱，尽管那里一般只聚集着清洁机器人和怀旧的老者。这无可指摘，毕竟数字阅读真是太方便了，只要戴上神经接驳头盔，开放自己的数据库权限，就可以在零点几秒内看完人类过去的所有文字制品。当然了，只是“看完”，所以接受这样阅读方式的人可以清晰地背出某一页某一行有几个标点，却不明白作者为什么要让故事这样开头、如此结束。
另一方面呢，比起同龄人，那些叛逆期时就偷偷去地下环网接口玩，一天之内体验几万出悲喜剧的家伙，Jean则是个y-in沉的小女孩，对环网敬畏好奇，却又不敢多碰。那种全知全能感太过恐怖，而Jean天生拥有魔鬼般的禀赋。中学毕业时的现实建构考试里，她的同学接入环网后费尽全力才能想象出水果的形状和色彩，而Jean却能轻而易举创造出可以被食用的苹果。
科技太过发达，发达到年仅十四岁的Jean已经学会了对它本能地戒备。比起现实建构这些课，Jean更喜欢人文社科类，比如历史。她实在好奇人类奇怪的发展进程：指数爆炸早已不能准确形容这可怕的速度了。众所周知，现在是2120年，过去一百年的进步可以超越格里高历诞生以来这两千多年的总和。
环网，遍布半个银河系的虚拟数据体系，连接所有新地人意识的庞大海洋，所有人都承认它是人类发展的最重要契机。但关于环网的知识在旧地实在乏善可陈。旧地的人只会用它，知道用了它自己就能随时随地做白日梦，却并不明白它的原理、它的诞生历程。“那是从上帝手里抢来的创造之轮”、“人类的最伟大发明！”……这些溢美之词比比皆是，却没人能说清楚它到底是个什么。他们对环网唯一清醒的认知是每个月要交网费。
Jean对旧地固然有眷恋，却有时候不得不对它这个冥顽不灵的特x_ing叹息：旧地人习惯于睡前接入环网一小时，做些毫无依据毫无用处的飘渺幻梦，却拒绝搭上曲率飞船前往广阔的新地，更拒绝作为一个联邦加入环网。
但孩子们却不一样，他们尽可以选择考进新地的高中、大学，最后移民新地，也可以选择留在旧地继续平稳的生活。
想到这里，Jean蜷在自己的小床上，一心只想让世界把她遗忘掉好了。没错，早熟稳重的Jean也会忐忑畏惧。她今年十四岁，即将迎来选择自己今后的人生——加入环网，还是留在旧地。说实话她有些拿不准。让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来做这种重大选择显然很困难，但人生里有些东西必须要自己去选。当然了，她可以两全其美，在旧地度过少女时期，然后去新地上大学、工作。但Jean不想这样妥协般的将就。
她揪了揪头发，放弃似地拿出自己的神经接驳头盔扣在了脑袋上。不同于一般的孩子，她不喜欢在剧本里扮演什么角色，她喜欢进入一片虚空的数据海，静静地躺在里面思考。有时候她会遇到几个同好中人，但数据海实在是太过广阔，遇到和她一样奇怪的人实在是难上加难。而且意识化为数据后思考速度可以快上好几个量级，多么神奇，就好像r_ou_体是意识的负担一样。
她给自己设计的虚拟形象是一名长发女x_ing，她幻想过的、自己长大时的样子。Jean拥有与生俱来的现实建构天赋，这种力量可以让她在这里如鱼得水。Jean只是闭了闭眼，复杂的算法就已完成，跳跃的火焰就出现在她的身边，那和她的发色一样炽烈的火焰是她最亲近的伙伴。它们不会嘲笑她“怪姑娘Jean Grey”，只会温柔地依偎在她的手上。人人都用环网体验影视剧、构建从未有过的人生，为什么没人想到用它创造呢？
「真酷。」她突然收到了一声赞叹，「我敢说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创意。」Jean寻找了这条讯息的来源，发现的是一个虚拟昵称为X的俊秀青年。他的全息头像出现在了Jean的眼前，他拥有深棕色的鬈发和湛蓝的眼睛。他适合站在图书馆里。Jean想。
这直白的欣赏差点让Jean脸红了。好在她现在只是没有实体的数据。她慢半拍地回答道，「谢谢你。」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简单的几句话就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Jean忍不住笨拙地向他搭话，「你来自环网吗？」
「是的，」那个人快活地回答，「我感觉你来自旧地？」
「很……很明显吗？」Jean不知所措地拨弄着手上的火焰，暗想自己是不是被讨厌了。她有听说过一种说法，有些家伙很歧视顽古不化的旧地人。
「我过去曾经去过旧地。」对方温和的声音会让人想到下午的红茶。「而你的虚拟昵称Phoenix来自那里。一个迷人的名字。」
「谢谢。」Jean微笑。她挺喜欢这个人的，既没有嘲笑她比起本名无疑更为古怪的昵称，也没诋毁她的故乡。
「刚才我在很远的地方就感觉到了你的迟疑和不安。我可以帮你吗？」
虽然她本该习惯x_ing拒绝这种善意，但Jean不知怎么了，看着那双诚恳的眼睛，说出嘴的话就变了样，「……你觉得，如果我离开旧地，只是如果，这选择是对的吗？我是说，我们这里已经三四年没有人离开了，虽然他们喜欢环网，但他们不想离开，我却……」Jean犹豫了几秒，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离开旧地会让你开心吗？你喜欢这里吗？」对方问道，「这里，这没有尽头的数据海，你喜欢它吗？」
「当然！」Jean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们是我的朋友。」说出这句话她就后悔了。把数据当朋友！这个青年该怎么想她呀。古里古怪的女孩，肯定又是这句话。
「我不敢肯定哪种选择是对的，因为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错。但我确定的是你真正加入环网会很快乐。」那个青年认真地说道，「我想看到的是你会因那个选择而快乐，而不是因为什么对错而做出了自己会后悔的选择。」
Jean突然很想哭泣，她竟然从这个看上去也没多大的青年身上感觉到了长辈的关爱。如果他碰巧是个教学工作者，那他一定是个好老师。Jean对自己的这一论断坚定不移。「能和我说说环网吗？」
那个青年，X微笑着点头答应，「我们都知道，意识化为数据流输入环网，只要能力够强，甚至可以创造世界。这是人类思维的最大优点，但也是环网受到质疑的原因：太多人沉迷其中了。你怎么看呢，Phoenix小姐？」
Jean有些紧张，就像是正要把试卷交给自己最喜欢的老师，「新事物的出现自然会引起好奇心，上世纪网络刚出现时也有人因此荒废生活呀……」在对方鼓励的目光下，Jean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但这是时代的发展趋势，所以……」Jean突然觉得直呼对方的名字是种冒犯。于是她小声问道，「我能叫你教授吗？」在征得了同意后（X教授，这真是太对了，就像本来就该如此），她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我认为，有错的不是环网，而是不能自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