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安驻马,眼望着眼前夜色深沉,虽说心底极怒,很想将人找到,狠狠出气……但脑中却也有隐隐担忧,到此都找不到人,难道她会出什么事?正在胡思乱想,周大说道:“侯爷,夜深又冷,风也大了些,不如先回府中,让属下等再寻。”敬安只是不理,恍若未闻,心头却又想:“她一个女子,又能跑到哪里去?早知就……”心头气恼之余,略觉懊悔,只是却是枉然。
周大见敬安不答,便识趣不做声。敬安驻马望了半晌,忽地听到遥遥远处传来野兽嘶嚎之声,黑夜里听来,甚是渗人。敬安起初不在意,片刻想到一事,顿觉得脊梁发麻,问道:“那野兽嚎叫的地方,距离这边多远?”周大见他长久不语,开口却问这个,顿时明白敬安心头担忧什么,便说道:“侯爷放心,那是十里开外的狗头山,寻常人都不会去,山石狰狞,遍地猛兽。有时候那些野兽冬日饿极了,还会出来掠夺牲畜果腹。”
敬安想了想,说道:“这么短的时间,人不会跑到那里去罢?”周大急忙说道:“侯爷多虑了,绝对不会。”敬安望着那边,眼神闪烁,当下说道:“让人守紧了路口关卡……”正在此时,却见有个小兵匆匆跑来,跪地说道:“将军,天水镇的王家村那里一片骚乱,像是某户人家起火,大家伙儿都在忙着救火。”敬安回头一看,果然见不远处火光熊熊,冲天而起,敬安默念道:“王家村……难道……”当下便不再多想,打马向着起火之地而去。
敬安飞马前去,到了现场,果然见好大火,已经有不少的乡亲百姓出来救火,也围了若干兵丁,眼见那宅子是救不下了。敬安拉着马看那熊熊火光,问道:“这是谁家?”周大忙问,回来说道:“回侯爷,是王四鹄的家宅。”敬安战栗,问道:“那王家人呢?”周大说道:“根据街坊四邻说,那王老头日前死了,只剩下王四鹄同王婆,自火烧着,那两人就不见踪影。”敬安翻身下马,向着火场走前两步,周大见状不好,将他拦住,说道:“侯爷,危险,不能靠前。”
敬安眼望火场,心想:“怎地会突然起火……正巧她就逃了,难道说……”心慌意乱,推开周大,便向着门口奔去,周大跟几个近身见状不好,齐齐冲过去,敬安说道:“闪开!”周大说道:“侯爷,请勿要轻举妄动!那姚娘子不会在此。”敬安默然说道:“你怎知道?”周大无语,敬安疾步向前,周大情急,只得伸手将他拦住,敬安大怒,说道:“你敢拦本侯?”转眼之间,两人已经过了几招。
周大到底不及敬安,被敬安一拳当胸,趔趄退开,便对其他人叫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拦着!”其他近身才一拥而上,将敬安拦了,敬安暴跳如雷,眼前火光更胜,忽然间只听得轰然一声,王家的屋宇已经被烧得倒塌下来,现场观看的众人急急后退。
敬安呆呆望着王家毁损的宅子,一瞬间不知心底想些什么。周大起身,同几个侍卫一起将他护着,风吹着火向着这边刮过来,燎的人的脸皮生疼。
周大见敬安始终站着不动,心想该想个法儿将人拉走才是,却不料正在这时,有个侍卫越过人众来到敬安跟前,跪地说道:“将军,大事不好了,那姚良被人劫走了!”
这一句话,却比什么都好使,敬安顿时反应过来,问道:“你说什么?”那人说道:“回将军话,方才有几个蒙面人,打了我们几个兄弟,冲入姚家,将那姚良给劫走了。”
敬安大惊,转身问道:“可见到姚娘子了?”小兵说道:“姚娘子倒是没有见。”敬安想了想,问道:“人往哪里去了?”小兵说道:“他们一路向西北,奔着镇外而去,将军恕罪,实在是他们的动作实在太过快,等我们的人察觉,他们也已经冲过关卡,我们追也不及。”
敬安方才关心情切,失了方寸,如今脑中迅速一转,顿时有些了悟,说道:“蒙面之人……糟糕,莫非是有人故意调虎离山?”当下快步出了人群,翻身上马,敬安一路返回西北边关卡,果然见守关的士兵三两受伤,其他人向前追了几里,不料那些人行踪如电,武功又高,反而又重伤了个士兵,兵丁们胆寒,又因夜黑,终究也失了踪迹,只的怏怏返回。
敬安哪里管这些,当即催马向前便追,周大等无法,只好跟着追上,敬安追出了十里,已经到了分叉路口,望西北,就是狗头山,望东北,却是荒漠,哪里都不是好去处,敬安焦躁,忽地听到狗头山中狼嚎阵阵,敬安把心一横,问道:“这狗头山多少里?”周大打了个寒颤,说道:“侯爷。”敬安回头再问:“怎不说?”周大只好说道:“五里左右。但是……”敬安说道:“本侯要望内一探,倘若无不妥,便自会退回,再整肃军队,去荒漠之地。”说罢就要望内,周大见状,急忙打马而出,拦在敬安马前,说道:“侯爷,你纵然要入内,也要等天明再说,这狗头山中危机重重,野兽出没,倘若有个不妥……”敬安说道:“本侯还怕什么野兽么?闪开!”周大只是不从,敬安怒的将刀拔出,说道:“再敢啰嗦,你知晓我的脾气!”
周大却仍旧不动,只说道:“侯爷,请侯爷以自身为重,勿要轻涉险地,更何况,姚娘子或许仍在镇上。”
敬安略微一怔,周大说道:“侯爷只觉得那王家的一把火是调虎离山,但那些贼人只是将姚良带走,却没有人见到姚娘子,倘若这又是贼人的一次调虎离山,又该如何?”敬安不语。正在这时侯,忽地听到有嗷嗷叫声,从狗头山中传来,接着有个小兵惊叫起来,说道:“有狼!”
敬安回头一看,果然见狗头山中,绿光点点,都是一双一双出现,在山石上隐隐出现,起初少,继而多起来。头顶上月光稀微,逐渐地看清楚,那一双双的绿光,竟是狼眼睛。
周大见状急忙说道:“侯爷,此地如此险要,那些贼人必然是不敢擅入的。侯爷莫要中了贼人奸计。”
这一刻,狼群已经蠢蠢欲动,嚎叫之声连连。敬安见状,只好说道:“罢了,暂时回去!”一行人转头而回,幸喜队伍之中点着火把,那些狼群虽然垂涎,却不敢就出了狗头山追人。
敬安带兵回到镇上,正停了马,又见有人来报,说道:“先前王家那宅子的火已经灭了下去,里面只见一具尸首。”敬安忙问:“是何人?”士兵回答说道:“是在那王家婆子的房间内,想必是婆子。”敬安松了口气,忽然问道:“既然如此,那王四鹄呢?”却无人看到。敬安想了想,便说道:“加紧各处盘查,如有可疑之人,立刻拿下!”
敬安这边下了令,那边士兵们又是一番奔波。那白日取笑过王四鹄的些人就有人认得他,见他家里出了事,便私下里说道:“那王四鹄我们白日是撞见过的,当时他在一幢废宅外头,形迹可疑,我们问他,他只说自己腿累了,如今王家火起,他却不在,莫非事有蹊跷?”
只因敬安逼得急,于是一干人等不敢怠慢,便又重回原地,在那宅子外转了转,隐约间灯光,试探着撞了撞门,门竟是开着的,众人一拥而入,大叫:“王四鹄!”直奔厅上而去,进了厅内,却见桌子上碗筷仍在,王四鹄倒在地上,颈子已断,流了一地血,早就气绝多时。
众人大惊,发一声喊退出来,有人说道:“速回去报之侯爷。”便有人去通知敬安,敬安正也没心安睡,听了消息,急急忙忙便来查看,见王四鹄果然已死,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碗筷,问了士兵傍晚之经过,一时隐隐猜到些端倪。
敬安正在思想,忽地见王四鹄手中紧握着一物,敬安心一动,低头看去,将那物拉出来,一看,却是一方手帕,敬安抖开看了看,手帕子极大,不似女子所用……然而敬安却不由浑身一震,他自是认得,当日他误打误撞去姚家,见月娥肚痛,为她下厨弄得一身狼狈,她便是送着帕子给他用……昨日他抱她上床,轻薄之际将帕子从她怀中翻出,还笑了声老旧,扔在地上,不料她竟巴巴地收藏了。怎地又落在王四鹄手里。
敬安起身,眸色一沉,心想:“定然是月娘被这王四鹄撞到,他便自作主张要留她在此,只不过……为何他却死了,难道又是那些蒙面人所为……月娘最终又落入他们手中,然而,他们又是何方神圣?为何同月娘跟小郎过不去?到底想要如何!”敬安焦躁,踱步到了桌子边上,望着桌上的酒菜,看看地上的王四鹄,猛地心头一动,伸手夹了一筷子菜拨拉了一下,送到鼻端闻了闻,顿时大怒,将筷子往地上一摔,箭步到王四鹄尸身旁边,伸脚踢过去,将那尸体踢出老远。
周围士兵见他忽然冲着尸体发火,都觉莫名,敬安怒道:“贱-人,死不足惜!便宜了你!”
敬安吩咐士兵将王四鹄尸体拖出,随意扔在乱葬岗。自己回了侯府,此刻已早过了丑时,堪堪要天亮,敬安吩咐人打水,将脸洗了一番。心神不宁地出外,眼睁睁看着东方既白,佳人芳踪渺茫,心如油煎。
天蒙蒙亮,敬安出了门,骑马在镇上行走,心中难过,无法开脱。周大跟众人怕他轻举妄动,早也跟在身边,敬安走了一会,看看周大,说道:“昨儿伤了你了?”周大见问,急忙说道:“不曾。”敬安说道:“本侯一时失态……以后你见我如此,就躲开便是了。”周大说道:“若在那时躲开,属下也不配为侯爷的侍从了。”敬安笑着摇摇头,此刻东方微光,敬安一抬头,却望见前方有物风中招摇,敬安眯了眯眼睛,看清楚那是一个“良”字,心头刹那刺痛,便欲转头而回,正在此时,耳畔忽地想起一声清脆叫声,却是犬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