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
在水沼泽找个清静的地方,墨渊连想都没有想,径直奔向了藏经阁。那是他小时候便很喜欢的地方。因为有书香,有墨香,还没有什么人。他可以在书海里徜徉,与先贤们无声地交谈,也可以安静地坐着什么都不去想,更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打扰。
而在今晚,藏经阁是个再好不过的地方。所有人都去河畔赏灯了,这里更是被人遗忘的角落。一抹月光从窗棱透入,屋内一片昏暗的迷蒙,让他很有安全感,至少可以把自己业已不安的心稍稍隐藏。
他对手中的经卷全无兴趣,他灭了桌边的灯,让头脑中的纷乱思绪可以在这安静的昏暗中渐渐地平息下来。他放下了书卷,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河畔的欢笑声依然隐约可闻。在别人最为欢悦的时刻,他对着凉凉的月光,呆呆地坐着,静静地出神。他终于可以什么都不去想。
可惜总是事与愿违。不知过了多久,藏经阁的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门缝中露出来紫色衣衫的一角。墨渊本已平静的心猛地动了一下。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他不是该陪在她的身边,享受着河畔的风,享受着水灯的光,享受着她么?
可这个人却真的出现在了眼前,实实在在,真真切切。他依旧斜倚着门,嘴角似笑非笑,银发瀑布般流泻着,仿若从天上掉落的银河。眼里的那一束光,似乎可以把整个藏经阁照亮。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墨渊又惊又喜地问。
“不过跳支舞而已。”东华极淡极淡地说着,“我猜到你会在这里。”
墨渊暗暗地一叹。心里聚积的某种情绪本已平息了下去,却在见到这个人时不断地涌起,而且越冲越高,似乎无法抑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强自扭过了身去,逼迫着自己不去看他。
“你从小就喜欢躲在这里,让别人觉得你是个书痴。”东华笑了,“其实不然。”
他讨厌他。讨厌他总是能把他一眼看穿,那样的轻而易举。墨渊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情绪控制着,说不清那是愤怒,是自责,是内疚,还是被愚弄后的不甘。
他站了起来,他走向了他。他看着他斜斜地倚在了门框上,对自己那样的笑着。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刚才和那个假少绾共舞的时候,他到底是要做什么?是在羞辱自己,发泄对自己的不满?还是在激怒自己,想找个理由和自己打上一架,狠狠出口恶气?或者,是在挑逗自己?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却控制不住地走了过去。然后,他按住了他,把他牢牢地按在了门框上。
然后,他碰到了他的唇。滑滑的,凉凉的。只这一刻,他的骄傲,他的傲娇,他心里所有的防线,尽数崩塌。
他被巨大的情绪控制了。他只想占有他,只想拥有他,别无其他。他将他紧紧禁锢在怀中,攫取着他口中的味道,清凉,隽永,却又丝丝绕绕。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可是一想到他刚才与那个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假少绾共舞,那样的情意绵绵,他就抑制不住自己带着酸涩的冲动。亲吻变成了啃咬,他仿佛要在他的唇上留下自己的记号。直到他的嘴里也是一阵咸腥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咬破了他的唇,才知道自己有些过分。
而东华却只是看着他,眼里的神色犹如夜空里的星。在河畔看着墨渊气气地离开,心里却不知为何升起了莫名的欢喜。因为那表明他在乎他,而且很在乎他。尤其那俊美的面颊上微微泛起的红晕,和此时的月光相比,说不出哪个更加朦胧迷幻。他只觉得自己被撩动得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再无心和那个假少绾纠缠,只随便应付了下,便跑来藏经阁找他。
只是,他完全呆住了,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知道他是战神,知道他有力度,也知道他很汹涌很热烈。只是,他太热烈,太澎湃,也太快了。快得让他失去了思维。只觉得天昏地暗。他愣住了,呆呆地顺从着他,张开嘴迎接着他,让他的舌在自己口中尽情翻涌,让他的味道从唇齿间直直涌入,一灌而下,进入到胃里,再侵入到他身体里的每一寸地方。带着力量,带着霸道,带着攫取,更带着不容抗拒的征服感。直至他感觉到了疼痛。
神智终于恢复了,他推了推他。墨渊也在此刻呆住了,松开了东华。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似乎被自己惊呆了。他看着他。
东华却淡淡地笑了,眼里一丝看不透的什么,渺茫而空灵。
“逆了。”东华的声音极淡,宛若在彼此间游动的风。
“逆什么了?”墨渊问。
“逆cp了!”东华说着,顺势一个翻转,将墨渊推倒在了藏经阁的书架上。墨渊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呆了,只看着他。东华有些看不出墨渊此刻的神色。是吃惊,是怨愤,是羞怯,还是有一点点的期盼。东华只低下了头去,吻了他。轻轻的,柔柔的,如那样的一抹月光,在他唇上划过,开启了他的唇,也同时开启了彼此间轻轻扣住的心扉。
这时,一切似乎全都对了。他看着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用那柔柔的舌尖与自己映和。他似乎看到他的面颊上再又泛起了微微的一层红晕,在那美丽的、冰凿斧刻的面容上略略带出一抹羞涩,温婉得动人心魄。他在心里轻轻地笑着:原来战神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他在那唇齿间徘徊流连,他喜欢他口中的墨香和花香,也喜欢那黏黏的唾液相融的感觉,那是和他相融的感觉。他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喜欢他。喜欢他冰冷中暗藏着的温存,也喜欢他宁静中积蓄着的热烈。他喜欢探索他内心每一处秘密的角落,更喜欢征服他的感觉。他只觉得这一切都太过美妙了。
他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柔柔的光,轻轻地说道:“你看,cp一定不能逆。一定要我在上边才对。”
他看着他,不发一声,只让眼中的那片柔光再又轻柔了些。他低下了头,再次向着他吻了去。
月光还是那样凉凉地照着,河畔的乐声依然在耳畔响着。柔软的舌尖却在此时此刻抵死缠绵着,伴着藏经阁内隐隐的书香。两人的思维都有些混沌,只觉得这仿佛就是一场梦,朦胧而美丽得只愿永生不醒。又觉得如果这是一个错误,那么就在此刻一直错下去吧。
☆、生死
第二天墨渊醒了,人躺在藏经阁里,睡得却沉。而东华却不见了。浑身酸疼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睡在床上的缘故。东华去哪里了,他无从知晓。只见窗外一抹艳阳,融暖非常。再又想起来昨晚,墨渊在心里笑了笑,微微伸了个懒腰,推开了藏经阁的门,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向着学堂走了去。
一路上,他觉得身边的风仿佛都不一样了,轻柔得很。理算斋依旧,折颜与他谈笑风生地聊着昨晚在河畔的灯会,余兴未消。而他却没什么心思,只向四周望着,但却既没见到东华,也没见到少绾。墨渊只觉得很奇怪,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不详预感。随便找了个借口,他走出了学堂,掏出随身的一块水镜,擦了擦,运功法在镜子上划了划,镜子里继而现出一道白光,循着那道白光,他见到了东华的踪迹。
心里一凛:东华在西荒?居然!这是怎么回事?
腾起祥云,他向西奔了去。
雷声隆隆,一重滚着一重,似乎要炸裂九天,天幕上露出闪烁的星子,忽然一颗接着一颗,急急坠落。
墨渊心里比这乌云还要沉重,心也随着星辰一颗颗的跌落。东华为何会去西荒,而少绾呢?她又会在哪里?东华遇险会不会和她有关?墨渊决定不再多想,只是尽量快地向前急赶。
杵天杵地,一道泛着银光的屏障拔地而起,满天星辰一一坠落,陨落的星光依附于屏障之上,倏然与屏障混为一体,墨渊面前是满眼的光,亮得刺眼。
而屏障之中碧海翻涌,掀起高浪,浪头之上,东华一身紫衣,四周一波接着一波的妖魔,似乎比那波涛还要生生不息,令他陷入了苦苦的激烈缠斗。
墨渊只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突然,而且很莫名其妙。
东华苍白着脸,手中苍何的剑速一招比一招更快,一招比一招杀意更浓。与此同时,数不清的妖魔风起云涌,黑云一道接着一道在他周身缠绕不清。有些冲上他的护体,但却在苍何的寒气里,护体的银光里,或化作一团团的黑雾,或消散在屏障之上。
即便未入屏障,墨渊也闻到了阵阵血腥。他只在心里想着:还好,我来了。
提起了轩辕剑,墨渊一冲而入。东华的结界再强大,但墨渊依旧是墨渊,没有什么能够挡得住他。
第一次和东华肩并着肩,他居然升起了一种安全感。照理说,该是他救了他才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苍何与轩辕剑的配合竟然如此的默契。他们两个人到底相识了好几十万年。虽然从来没有合璧过,从来没有,但那默契仿佛就是天生的。
感觉还不错,或者说,感觉很不错。他知道他的疏漏,他也知道他的。甚至一个极其细微的表情,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他都能够预料得到。而且不用法术,用的只是心。
苍何每一剑与其说是杀敌,不如说是在保护他,仿佛在他够不到的地方多出了一只手,全心全意地保护着他。而他也亦然。与其说是看着冲到面前来的妖魔,不如说是看着东华所处的方位,还有他出剑的方向。甚至,他可以不用去看,而只用心便可以感应到他。
在这一刻,他才知道,他和他竟然可以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可以不用眼睛,仅凭感觉,便可以出剑,便可以帮到他。
渐渐地,众多妖魔被诛杀,他把他带出了结界。他却喷出来一口黑血。他一惊,一把将他扶住了。
“东华!”他抱住了他。
东华微微笑了笑,理了理他鬓边的散发:“你这是,着急了?”
“到底怎么回事?!”墨渊皱眉道,“你说,你这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华只是轻轻地笑。
“还有那个少绾,又是怎么回事?”墨渊继续问,“此事和她有关?”
东华轻轻一叹,只觉得墨渊将自己抱紧。他还真是有力气啊,他的气息在他鼻尖上环绕,绕得他心慌意乱。
“我带你出去。”墨渊说道。
“出哪儿去?”东华笑笑地问。
“出幻境去。”
东华笑了:“你傻不傻?你一个人冲出去就好,带着我做什么?”
“没有你的话,我不会一个人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