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不到理由去拦住邢烟,他说的对,他没有资格,他的爱渺小得可怜,被恨意一掩盖,就看不见了。
邢烟喂步白吃了一颗药,这药可以保证r_ou_身暂时不腐,但这还不够。邢家早已是邢烟的天下,他要做什么本就无人可以反对,就连提出建造冰室这般莫名的要求,那些人也没敢多说一句话。
冰室建好前,步白就暂且被安置原本为他准备好的房间里,这里是邢烟五年前回来时就修建好的,里面的东西全是照着步白的喜好来的,看起来和步白在魔教的寝殿很像。当时他想,若是步白一开始不愿意,他就不与他同房,他可以花费五年时间去谋划攻打魔教,也可以花费更久的时间去感化步白只要他不离开他就好。
扒一扒那个恋童的教主
该离开的,和不该离开的人都走了,燕枢独自一人躺在魔教大厅冰凉的地板上,泪水从眼睛里涌出,经由脸颊流到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本该是喜悦的地方在疼痛着,他不安地蜷缩起身体,紧紧地抓住那个小小的香囊,脑海中浮现那夜那个少年脸上的悲伤,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没有比死亡更难挽回的事,从今以后,再没有人像少年那般纯粹地爱着他了。
步白被换上了与邢烟相同的衣服,邢烟看着愈发艳丽的爱人,说道:“我原本就想你穿上这件,会很好看。果然,真的很好看。”
步白的墨发散落着,如流水倾泻,柔顺地依附在火红的衣衫上,而他,也柔顺地依偎在邢烟的怀中,那双水眸安详地合着。邢烟用手指穿过步白的手,十指相扣,入手的触感,细腻而柔软,让他不舍放下,不忍离去。虽然他知道,一旦入了冰室,这人的身体就会变得僵硬,再不复现在的柔软,但他没有办法,他想不出其他手段来留住他。他的教主这么不喜寂寞,怎能让他孤独一人在地下消逝,他舍不得。
将人放入冰室的那一天是个怎样的天气,邢烟已记不得了,冰室中本就没有冷暖之分,他只记得那天是自己亲自,一步一步地将那人送进那布满冰雪的地方,那么怕冷的男子,全程没有动一下。
他细致地帮他梳理好墨发,步白身上还穿着那件绯红的衣衫,在这片冰雪之地显得格外亮丽,如冰中迸发的火焰,虽没有一点温度,却无端暖了邢烟的心。
今后我来陪你可好,就我一人,唯你一人。
步白死的那天,已是深秋,魔教院子里的那一片桃花只剩下蜿蜒的树枝,显得格外萧瑟。爱人的死连同那片桃花一起,成了邢烟心中不愿提及的殇。
他将府中原来那片桃花林除去了,种上了鲜艳的腊梅,越是最寒冷的时候越是开得娇艳的花朵,那如火的颜色能稍微使他的冬天不那么凄冷。
一年的死亡已是足够,步白从沉重的黑暗中醒来,所看见的就是雪白的冰室和冰室外还未盛开的红梅。
院子里并无外人,若不是这般精细的布置,步白怕是会以为这只是一个荒废已久的庭院。他微蹙着眉,摸摸自己身上单薄的红衣,不禁抖了一抖。
“老大,我本以为按正常情况,我该被入土为安的,我都做好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准备了,结果被保存得这么好。”步白觉得整个人都不对劲,自己过世如此之久,指尖居然还残留着些许温度,属于活人的温度,“是谁干的?”
老大瞧了一眼他,说道:“是邢烟。”
“邢烟小天使果然对我好。”步白想起那个人,眉眼不自觉地软和下来。顺着门前的台阶往下走着,白皙的双脚踩在光滑的石板上,竟是一点声音也不曾发出。轻轻越上墙头,步白转身就离开了这座府邸。
“不去见见邢烟吗?”老大问。
“总是要离开他的,何必给他多增纷扰呢?”步白不是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他对于自己身边的所有人而言,不过是一个过客,一个完成任务就会抛下他们的无情的过客。所以,他理智上是不想与别人有太多的羁绊,无论对邢烟,还是对那些追随他的教众们,他总是找着机会来摆脱他们。
靠着老大小雷达,步白很快就找到了燕枢,身着青衣的男子正站在饭馆二楼的窗前,平静的眸子扫过地面上喧闹的人群,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的样子。
步白停在他对面的屋顶上,关注着燕枢的一举一动,按时间来说,那个小伙伴不久之后就会背叛主角了,而他只要在暗中保护,等待时机去刺杀那人即可。步白估摸着,自己的武功在这个世界应该属于高手的行列,想暗杀一人该是再容易不过了。
然而,那是理想,现实是在经受了一年的冰冻后,那股寒气早已伤害了这具身体的肺腑,步白的体质如今可以说是相当孱弱了。察觉到这一点还是在步白不慎吐出第一口鲜血的时候,那浅淡的血腥味很快就吸引了燕枢的注意,待到他细看时,却被漫天的花瓣迷了眼,只捕捉到一抹红衣,转瞬即逝。
他心下疑惑,却也不好立即去追查,目光也被悠扬的音乐声诱拐过去,今日是花魁游街的时候。往日里,燕枢从不在意这类的活动,他心里已住一人,便觉天下所有的美人都失了颜色,此时是恰好碰上了。
若隐若现的纱幔中的场景可不如外面看起来的那般香艳美好,步白一只手控制住了花魁的腰身,一只手掐住他的脖颈,在他身后说道:“别动。”刚才险些被燕枢发现,他便乘机溜了进来,迅速掌握了有利的地位。
一个清润的男声响起:“公子想要什么?”云时低头看着挟持他的这只手,苍白而寒冷,却有出乎寻常的美感,大致判断了来人的年纪和相貌。
“当然是想要美人了。”作为一个喜爱娈童的教主,步白时时刻刻不忘维持自己的人设,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爱好已扩大到,只要是长相出色的,他都不自觉地撩上一撩。
随即传来一阵轻笑:“那公子何必用这种方式,来我们楼里即可。”
步白松开了掐着云时脖子的那只手,转为抚摸他脸上的肌肤,顺带滑过那诱人的唇瓣:“本公子喜欢自愿的。”说完又是一阵疼痛,连带腰上的那只手也松开了,蜷着身子不住地咳着,溅出点点血迹。
帘子也在此时被拨弄开来,露出花魁那张艳丽的脸,也不经意将他身后的步白暴露了出来。虽仅是短短的一瞬,却足以让有心人看见。燕枢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良久才反应过来:“步白,那是步白。”说着,说着,竟泪流满面。
帐曼里,云时察觉到危险的离开,便转过了身子,看见正在咳血的步白,苍白的男子包裹在一件单薄的红衣之下,模样很是虚弱,却达到了病若西子胜三分的境界。
“公子,我愿意。”下意识地想堵住步白那不断涌出鲜血的嘴,云时不由分说地亲了上去,没有想像中的纯熟,那人在挣扎,随着吻的深入,那微弱的挣扎也渐渐消失了。云时放开早已昏迷的某人,心疼地为他盖上自己的衣服,不停地用他的手帕擦拭着步白唇边的血迹。别再流血了,可好。仿佛回到了被卖进来的那一天,拼死想将他抢回去的母亲,被打倒在地,嘴里也是这般不住地流淌着鲜血。后来,她就死了。
我不想你死。云时抱住步白冰凉的身体,男子实在过于瘦弱。他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将会去向何处,他只知道,此刻他需要他。
□□早早地结束了,奴婢们惊讶地看到花魁抱着一个陌生男子走下了花辇,看神色,不像是无关紧要的人。
云时将步白带入自己的房间,放在自己的床上,静静地等待着大夫前来,可先来的并不是大夫。云时感觉有什么人粗暴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他反s_h_è x_ing地将步白藏起来,自己起身去应付来人。
进来的是一个颇为俊秀的青年男子,一看就出身极好的人家,可他的行为却与教养一词没什么关系,他一把抓住云时的双臂,问道:“步白是不是在你这儿?”
“不在。”云时回道。
燕枢忽地笑了,笑过之后便沉了脸色,说:“我不信。”指尖一动,便点住了云时,往里面走去。
“站住。”云时朝燕枢的背影喊着,惯是含情的双眼里全是寒冷,他动不了,无论怎么努力,他都无法守护自己想要的,这种无助一时间淹没了他的全部感官。
燕枢向床边走去,只一眼就看见了朝思暮想的那人,一年过去,他们都布满了不少风霜,而这个人却一如当年那般,仿佛他一直在此,不曾改变过。
“步白。”轻轻唤着那人的名字,燕枢心里在害怕,这种恐惧非步白醒来不能消除,“你醒醒,好不好?”
燕枢握住了步白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这冰冷的存在,他在等,如同一个身处深井的人,只要看见了一截绳子,便拼命抓紧,哪怕等待他的是另一个更深的绝望。
“燕枢。”在一个时辰的煎熬过后,步白终是醒转过来。
“是我,你总算回来了。”
这个怀抱太过用力,步白险些又昏厥过去,狠咬了一下下唇才勉强保持了清醒:“放开我。”
“抱歉,弄疼你了。我只是太激动了。”燕枢表现得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鼓起全部勇气才敢温柔地看着步白。
“燕枢,我不欠你什么,该还的我都用命给你了,你还嫌不够吗?”
或许是想念的时间太长,燕枢几乎忘记了当初自己是如何恨着这个人的,又是如何生生逼死了他。
“我不是。”他辩解道。
“那又是如何,想再杀我一次。”步白冷冷地看着他,眸中隐含着戒备。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我想照顾你,带你回家。”燕枢将那天没能说出口的话一一说出,想抓住那一点点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