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一碗毒酒
三人终究是迟了一步。他们在赶去问剑山庄的路上,就听说了西门吹雪问剑的结果。
西门吹雪赢了。但他赢的却不是问剑山庄的庄主,而是独孤一鹤,或说严独鹤的儿子独孤子英。
独孤子英是严独鹤的独子,深得他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的真传,更是上一代的三英四秀之首,若非他脱离峨眉派独自闯荡,张英风也做不上大师兄。昔年与他一起脱离峨眉派的,还有他的一位师弟,只可惜他那师弟本就是籍籍无名之辈,后来更是自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独孤子英败了,也死了。
他使完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后,第五十式刚起,西门吹雪的剑便到了。他的刀剑双杀已练得圆融如意,一旦第五十式衔接上,就不会再有破绽。而若是再无破绽,西门吹雪就不能赢。
独孤子英与西门吹雪不仅是比剑,更是复仇,杀父之仇。西门吹雪赢不了,就只有死。
四十九式到五十式之间的狭隙就是西门吹雪唯一的机会。所幸他的剑从不会出错,他精准地把握住了那一线机会,一击破空,一剑西来。
西门吹雪自剑上吹落最后一滴血,收剑入鞘。
他赢了,白衣却染了血,不是独孤子英的血。
他的肩上有一道细薄的剑痕,如独孤子英咽喉上的剑痕一般利落的剑痕。
狠绝的神情留在了独孤子英渐冷的脸上,他神同厉鬼,要将西门吹雪与他一同拉下无间地狱。
问剑山庄的庄主缓步踏来,他是个比独孤子英还年轻些的中年人,白面无须,器宇轩昂,气态沉稳。他走到杀意未敛的西门吹雪面前,从容道:“西门庄主,你走吧。”
西门吹雪目光锋锐,直直落在问剑庄主的身上。无论是谁,被西门吹雪这般看着时,都会觉得如同面对着一把吹毛断发的利剑。他冷道:“你不留我?”
问剑庄主剑眉一挑,神态镇定。他唇角勾起一抹笑,三分邪意,七分轻蔑,“不必了,独孤师兄用的是隋刃。”
隋刃*,亦名浪剑。铸时以□□并冶,取迎曜如星者,凡十年用成,淬以马血,以金犀饰镡首,伤人即死。
伤人即死。
独孤子英为报父仇,以命相博,只要伤了西门吹雪,便能得偿所愿。
西门吹雪的确伤在了他的剑下,他输了一条命,却也赢了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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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正与花满楼坐在客栈里,他们连续赶了三天两夜的路,已是疲惫不堪,满身尘土,幸好遇上这个小镇,得以在入夜前饱餐一顿。
司空摘星带着消息回来了。他一屁股坐到了陆小凤旁边,提起茶壶倒茶,倒一杯,喝一杯,连喝了七杯才长舒一口气,凑到两人近前,低声道:“西门中毒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同时皱了眉,神色中带着担忧,“西门怎么中的毒?”
司空摘星气得一拍桌子,周围寥寥几个客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让他不得不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与西门比剑的独孤子英用的是浪剑!”
花满楼蹙眉摇了摇头,他知道浪剑是什么。伤人即死的凶器,铸此剑与用此剑的人,都不会心怀慈悲。
这样的剑,比西门吹雪手中夺命的乌鞘利剑要险恶得多。
“解药有眉目吗?”陆小凤问道。
“西门庄主现在如何?”花满楼与他同时问出了口。
司空摘星只能一个一个答道:“问剑山庄的庄主放出了话,想要解药,便只能去问剑阁找他。西门已经离开问剑山庄半日有余,我猜他现在还撑得住,所以还能隐匿行踪。”
陆小凤略一思忖,道:“现在咱们只能兵分两路,一路去找西门,一定要赶在他的仇家之前找到他。另一路就去问剑阁找那个庄主要解药。”
司空摘星立马道:“好,我去找西门。你们去问剑阁求药。”
陆小凤正讶于司空摘星的当机立断,花满楼就开口了,“司空兄号称偷王之王,若是与陆兄一起去问剑阁,解药之事必然十拿九稳了。”
司空摘星连忙摆了摆手道:“不不不,问剑庄主传闻是能与西门比肩的剑客,从他那偷解药,怕是还没碰到解药,我的双手已被齐齐切断了。况且花满楼你目不能视,又不熟悉西门,如何找得到隐匿了行踪的西门?”
司空摘星说得有理有据,花满楼点点头,应道:“那便听司空兄的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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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摘星先一步往听闻有西门吹雪消息的地方赶了去,花满楼也起身去客栈门口牵马。陆小凤却一把按住了他的肩。
花满楼疑惑道:“陆兄?”
陆小凤轻叹了口气,松开他的肩,翻手握住他的手腕又将他带回了客栈里。他朝迎过来的小二道:“准备两间上房,还有两桶热水。”说罢,他就从袖中抖出一锭银两递给小二。
小二接过银锭,当即盈了满脸的笑,吆喝道:“好嘞!二位客官,这边请!”
陆小凤也未松手,领着花满楼就往后院客房走,花满楼也任他这般拉扯,面上仍是温和近人的笑。
直到小二下去准备热水,陆小凤才对花满楼解释,“问剑阁中有何种凶险我们丝毫不知,问剑庄主又是个厉害角色,我们这劳顿了三天三夜的身体,如何与他较量?”
花满楼在方才陆小凤要下房间时就已明白他的心思,此时只是默然点了点头。
陆小凤看着花满楼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疲色,心下顿时有些酸软,“花兄早些休息吧。”
花满楼似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翘首朝他笑了笑,笑意浅淡却舒逸,并未将这三日的不眠不休放在心上,“陆兄也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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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客栈虽然比不上天福客栈的上房,倒也算得上干净舒适,可陆小凤洗净了一身尘土,腹中也是饱暖,躺在床榻上却无论如何也入不了眠。
他的心跳很规律,却比平常要略快些。他闭上眼,心跳声便在他耳边盘亘着。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也自窗纸上褪去,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他的每一丝呼吸,每一着心跳却变得更清晰。
陆小凤睁开眼,痴痴地盯着头顶被夜染成墨色的床帐。他知道花满楼就在隔壁,与他只有一墙之隔。他也许早已入睡,也许如自己一样夜不能寐。
陆小凤并非辗转反侧,顾虑难安,正相反,他很是安心,神宁气定,一颗躁动烦忧了许久的心终于静了下来。但他却愈加琢磨不透花满楼,亦看不清自己的心。
他伸手,掌心贴上冰冷的灰壁,叹道:“花满楼啊花满楼……”
一声还未叹完,他就听见了异动。
是毒蜂!
他一停下脚步,那些毒蜂便追赶了上来,y-in魂不散。没有浓郁的胭脂香和醇厚的烈酒香遮盖折扇上的气味,它们一来便找准了目标。
陆小凤翻身而起,掌风猎猎,挥舞得密不透风,没有一只毒蜂能近他的身。
这一波毒蜂不算多,估计是先行在前的探子,陆小凤三两下就将它们解决完了。
这次并不算凶险,几个月前他曾被成千上万只毒蜂追过。成群结队的毒蜂聚在一起,如同压顶而来的乌云一般,振翅的嗡鸣声将附近的牲畜吓得四处逃窜。最后幸好陆小凤无意间闯进了一家香坊,才逃脱了蜂群的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