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
第七日
自己有多久没哭了?鹿想怎么都记不起上次哭泣的时间,他狠狠抹掉眼泪,却始终都抹不干眼角,s-hi润的泪痕蜿蜒曲折,提醒他的脆弱。
一定是平日不流眼泪,所以那么多的泪水才会源源不断往眼眶外涌,害他哭到停不下来。
知道张二庄死了,叶仟很是吃惊,以至于此时站在客厅,另外三人或悲或静,唯他眉头没有一刻放松,十分困惑。
袁衣脸色苍白,自己都顾不上得先去安慰哽咽的鹿想。由于张二庄死时房间有叶仟的背包,苏若选非常直接,问叶仟为什么没和张二庄在一起。
三顾鹿想抽泣中探究的目光,叶仟明了苏若选只叫他和鹿想下来通知张二庄死去,而没有叫别人的意图。摇摇头,他哑然失笑。
“我当时和蓝涉在一起,他是我们这群人最小的孩子,我想先确保他的安全。”
“你的背包怎么在张二庄那里?”
苏若选的怀疑昭然若揭,叶仟不紧不慢继续道。
“我的背包一直在张二庄那里。苏若选,早知道张二庄会死,我一定不上楼。原先我以为只有晚上才会死人。”没料到白天也会。
以为只有晚上会……死人。
这句话像一把剪刀,把袁衣脑海里的某根弦剪断了,而鹿想抑制不住情绪,通通朝叶仟爆发出来。
“你和他呆在一起啊你为什么要离开蓝涉他能有什么事张二庄这么好欺负呜呜呜!”鹿想哭的更伤心了。
“抱歉,我晚上和马奎一起睡。”为了证明清白,叶仟主动提出和马奎同住。至于张二庄的死,他很遗憾,可他无能为力。“你们要吃饭吗?”
四个人安置好张二庄的尸体,吃饭喝水,全程沉默,心思各异的回房间休息,李文思的恶臭味越来越重,捂着鼻子经过,袁衣突然觉得有点可悲。
各自进房,叶仟对拿着女儿照片发呆的马奎嗨了一声。
鹿想没有看见黄光熙,房间空空如也,他现在也没心情去管,电灯都没关便用被子蒙住头,在床上缩成了一团。
从初中起一直欺负的人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呢?他以后去欺负谁呢?他的眼泪停不下来怎么办呢?赔他啊……
蓝涉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叶仟,于是他起身把门打开,确定外面没有人他再锁上门,蹑手蹑脚回到床上。吞下口水将枕头下藏匿的锋刀拿出来,看了好几遍,才塞回去,安心地闭眼。
可能是白天太累,苏若选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的很熟,黑暗中轮廓清晰,即使明眸皓齿紧闭,依然能看出五官深邃完美,是个出众的帅哥。
微微侧头,袁衣注视近在咫尺的睡颜良久,突然就想说点什么。
“小选,我晕倒后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长梦。
在潮s-hi的林间穿行,身边似乎有很多人,可袁衣看不真切他们的面貌,但有一个人一直在和他说话,他的印象很深。
——袁衣。
——袁衣!
——袁衣?
那人一遍一遍,不厌其烦,重复呼唤他的名字。走了好远好远,袁衣和其他人一起走进一座房子休息,那人在身边感叹这幅白桦林的画好美,拉着他进了房子中的一个房间。
我们在这里休息吧?
被夸赞的画让袁衣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想上前触摸,于是他去了,伸出手的瞬间,一个血淋淋的头刺穿画布探出来。
——是苏若选。
他震惊、他伤心、他心碎、他疯狂,激烈的情绪汇集,他失去理智,而后抓住苏若选的心脏,一口咬下,血腥干涩的味道充斥在口腔的每个角落,刺激他的每根神经。
周围的景象轰然崩塌,苏若选的面目流沙般消逝,很多很多原本看不清的人影全都真切起来,继而一个一个漆般剥落在黑暗里。
黑暗被空白的虚空替代,自己的声音焦急而迫切,循环往复在耳边作响。
——要记下他于第几日死亡,不要再有铭刻的机会。然后抱着这样的信念,踏入下一个开始。
梦境若真是梦境就好了,袁衣试图不让痛苦心酸流落,抚上苏若选的脸颊,他强迫自己微笑。
“苏若选,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住在一楼吗?因为见到白桦林的那一刻,我脑海里闪过了好多你在我面前死去的样子。”
“我现在知道那些样子都是发生过的,六次,整整六次,我都没能阻止你的死亡。”
“这一次,不会了。因为我……”
陈辰和鹿想同时睁开双眼,大汗淋漓。
陈辰是因为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一直在重复播放一首歌曲,最后歌曲戛然而止,他也自然醒来。
鹿想则是根本没完全睡着,迷迷糊糊的,因为床一直在抖。他的心情烂透了,不想骂鬼,只当灵异事件默念恶灵退散,然后催眠自己睡觉。
床颤几乎颤大半夜,终于动静消失,他本可以安稳睡个好觉,又觉得不对。理智猛然对上天花板强烈的灯光,他用手捂着眼坐起身,扣下蒙蔽他视线的眼屎,鹿想爬到床边,探下身子去瞄床下。
“啪——”
电灯泡一下子爆掉了。
由于看到的信息量太大,一起爆掉的还有鹿想的脑袋。
黄光熙就躺在床下,只剩半截身体。
这个世界存在很多未知未解的谜团和现象,你不能否定其存在,存在即合理。然而真要论证事实,合理永远都不可能存在,事物与人类在被创造时就有偏颇的地方,又因发展让差异茁壮,合理成为大多数人认可的标准,他们告诉你就该那样就该这样,小部分人的想法自然归位不合理,这点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为什么不可以想当然?用蜡烛的时候谁想过要个电灯?
创造家说,你想什么,就能成为什么。执念是爆炸也无法抵挡的。
无云的雨清楚的下落,雨和泪沾s-hi脸颊,站在完全黑暗空间的中心,袁衣猛烈的喘息着,他后悔、自责、愤恨、不甘、渴望、欲求,疯狂滋长的情绪膨胀发酵从背后伸出头来,变大,变大,最终撕裂了承受重压的清秀脸庞,他浑身是血的走上末路。
「生者作代偿」
「罪血为结末」
「轮转」
是执念造就了这一个和道义相悖的规则。
虚妄的指尖划破朦胧交错的弯曲界限,它允许袁衣在规则之外亲手描绘这个世界。
☆、第八日
第八日
离发现张二庄死去还没过几个小时,黄光熙也死了,而且是被人从腰部生生横切失血而死,只剩下血r_ou_淋漓的上半身,下半身不翼而飞。
鹿想一想起睡觉时感受到的摇晃感很可能是还残存意识的黄光熙在向他寻求救助,身体里的氧气立即消逝一空,难受夹杂懊悔,搅得人几欲窒息。
所有人中唯一还能冷静的马奎开着手机灯不敢再照床底第二遍,他在房间里不断踱步,叹息一声大过一声。从未见过如此凄惨的死相,苏若选和袁衣吵了起来。
“我们应该把他的下半身找到。”
“两眼一抹黑你去哪找?我们应该呆在一起。”
袁衣一改之前温和的态度,死抓着苏若选不让他离开自己的潜质。
是的,难以预料的可怕事情不止张二庄黄光熙接连死亡这一件,还停电了。所有房间的灯都熄尽生命,不知何时才会再燃起他们出进这屋子时那温暖、明亮的光。
“那总不能让他死了……连尸体都不完整吧?”苏若选的声音发颤,抖落一身哀伤的情绪。
“不完整又能怎么样?就算这样我们也要……”话没能说完,袁衣眼前突然出现大片白花花血淋淋的尸体,每一具都不完整,而他自己就坐在尸堆里面,满脸血的拿起一只断肢,啃了下去。
“那我们只找一会。”把奇怪的东西甩出体外,袁衣掏出手机打开照明灯。
陈辰牵紧蓝涉以防他乱跑,这种状况脱单太过危险,不知是因为接连发生的死亡,还是别的什么感到烦躁,他用额头连撞了两下墙。
应该不止有一个凶手。
考虑整件事的奇怪之处,叶仟确信态度大变不愿意让苏若选单独行动的袁衣和他有同样想法。
张二庄为什么是在下午死的?张二庄黄光熙死亡时间隔的这么近,一个人是怎么避过其他人的视线找到受害者独处的时间作案还能不被发现的?
而这屋子也处处奇怪,三楼1.5立方米的大鱼缸没有一只鱼、没有手机信号、窗户被铁板钉死、大门怎么都打不开、窗外一直是黑色雨夜、荒郊野外有电、地下室的冰不会融化且里面时间的速度比外面慢,时间比约为1:18、二楼阳台有张纸上画有太阳升起的图案,旁边则写着“撕掉之后就快记起来吧”。
当然最奇怪的是,死了这么多人,他心情难过却不害怕,反而乐在其中只有一探真相究竟的欲望,像开了十年车的老司机,驾轻就熟。
凌晨四点,由于担心独处会受到迫害,在苏若选的指定下,剩余的活人重新分配房间继续休息。蓝涉陈辰去三楼他和袁衣的房间,马奎去二楼陈辰的房间,叶仟去二楼蓝涉的房间,苏若选袁衣鹿想三人睡在马奎原本的房间。
苏若选有自己的打算,在他的考量里,这是一个谁都不会出事,可以相互制衡保护彼此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