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野漾忙摇头:“不用不用,给我就行,我洗洗就成。”说着心里又有点后悔,他毛孩子一个,哪有什么用手帕的习惯,那是方与微塞给他的。
孙小姐便将手帕递给他,笑得温婉可人:“你回家吧?我正好找方先生有事,跟着你走好了。”
成野漾微愕:“您认识我?”
孙小姐点头:“知道你是方先生的弟弟,住在他家里。”
弟弟?
成野漾心里哼了声:他把我当儿子养,情人爱呢。不过这小怂货没好意思说出口,只应着:“您跟着我走就是了。”
这里离方与微家不远,只是这一段路有些黑,人比较少,平常他回得晚了方与微总会担心,常在路口等他。
成野漾总笑方与微多事,他能出什么事?
今日大概是流年不利,身后跟了位美人,便遭贼人盯上了。
对面的恶徒人高马大,满目 y- ín 光,肮脏的视线在孙小姐身上来来回回地扫着。
成野漾胃里直泛恶心,他将孙小姐挡在身后,瞪着那汉子,顺手装了个仗势欺人的腔调:“赶紧滚开!我家小姐是谁你知道吗?王司令的女儿!你再用你那狗眼睛多瞅一眼,脑袋就得开花!”
那男人满脸横r_ou_,嗤笑着斜睨着成野漾:“冒充官儿呢?哪个官小姐不坐汽车去逛戏院,在这儿来走黑路?臭小子赶紧给老子滚开!”
成野漾心底数落着孙小姐:就是啊!你怎么不开你那豪华洋车了?
他嘴上倒还硬气:“哼!有眼无珠!你一个渣滓懂什么上流社会的规则?凭你的臆测就下论断,愚蠢至极!我劝你识时务,否则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成野漾其实已经冷汗涔涔了,对上眼前这匪气十足的汉子,他几乎没什么胜算。
眼见着对方眼里的怀疑和轻蔑越来越浓,成野漾悄悄把右手藏到身后,使劲儿摇着示意孙小姐快跑,他拖不了多久。
结果那孙小姐是个不懂事的,杵在原地不动,似乎还要维持住冷静自持的风度。
成野漾急了,只好猛地向前一扑,指望能用冲击力将那汉子摁倒,给这慢吞吞的孙小姐多争取些逃跑时间。
不料那汉子皮糙r_ou_厚,跟一堵墙一样纹丝不动,反而狞笑着抓住成野漾,在他肚子上狠狠砸了好几拳。
那孙小姐惊叫出声:“你们还愣着干嘛?”
成野漾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几个人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齐力摁住了那汉子。
成野漾心里叫苦不迭:您还真是个官小姐啊?早他妈怎么不叫人出来?
那汉子凶猛异常,新来的那三个战斗力不行,竟然隐隐有些落了下风。
成野漾捂着肚子心惊胆战,孙小姐刚凑近他,就被一人轻轻拨开。
方与微眉头紧蹙,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轻揉他的肚子,声音紧张到极点:“怎么了?”
他在路口等了半天都没看到成野漾归来,往这边走开就听到打斗声。走近了也没看清局势,只瞧见了成野漾靠着墙壁,像是肚子疼了。
成野漾咬牙,指向那汉子:“他揍我。”
孙小姐在旁边叫了方与微一声“方先生”,方与微恍若未闻,他直直地走向那汉子。
孙小姐的手下正与那汉子缠斗,方与微出招猛准狠,直接飞腿踢向那汉子的面门。
受了方与微奋力一击,那汉子怒嚎一声,使了蛮力挣开那三人想逃,方与微却不给他机会,扑身向前,再踢向他下盘。
那莽撞汉子痛得跪坐到地上,方与微再直击他胸口,将他整个踢倒,仰面朝天。
方与微发了怒,走过去又是一通乱揍,揍得那人鼻青脸肿无力反抗了,才起身转动几圈手腕,跟个武林盟主一般吩咐那几个Cao包:“拖去报官。”
那几人心虚地看向孙小姐,孙小姐赶紧吩咐:“快!”
方与微这才抖了抖衣裳,走向成野漾:“可帮你出气了?”
成野漾双眼发亮:“方先生,你说你是不是留的假洋?骗了我爸爸的钱,你去少林寺待了几年吧?”
方与微道:“西洋人大多生得人高马大,力大无比。他们瞧不起我们体弱多病,常出言讥讽,我跟他们打架打得多了,格斗术就练起来了。”
成野漾心疼道:“被打出来的啊?”
是被打出来的。最开始方与微常被揍得皮开r_ou_绽,那时国人在外留学大多谨小慎微,不愿与人起冲突。方与微年少时,偏是个硬骨头,跟人打架打到几乎快被校方劝退。
不过他以过硬的学术造诣以及不屈不挠的意志征服了不少人,教授爱他,同学由憎转敬,才使得他顺利拿下学位。
这几年方与微x_ing子沉淀不少,表面上也是斯文读书人,可骨子里那点冷硬倔强一点没少。
孙小姐更是被他的男子气概折服,刚笑着想说句话,就被方与微堵了回来:“孙小姐快回家吧。这儿漆黑一片,又有贼人出没,太不安全了。”
孙小姐讪讪道:“本来是有些学术上的问题想要请教方先生的。”
方与微一笑:“孙小姐潜心治学,倒是很好的事情。不过这事不急于一时,明日学堂里再讨论不迟。今夜受了惊,孙小姐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我送您。”
孙小姐有些歉疚地看向成野漾:“今夜连累弟弟了。”又含笑看向方与微,“弟弟正义又足智多谋,方先生教得极好。“
方与微回头牵住成野漾,低声跟他商量:“孙小姐是女孩子,我们先送她搭汽车,再回去行吗?你疼得紧不紧?”
成野漾摇头:“我们先送她。”
孙小姐更为歉疚,也不出声,安静往前走。所幸那几人留了个心眼,很快叫了家里司机来,刚走出这段巷子车子便开了过来,孙小姐再向方与微道歉:“是我不好,连累了弟弟。对不住方先生。”
“无妨。他做得很好。”方与微替她打开车门,“孙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孙小姐进了车,冲方与微挥了挥手,司机便开车走了。
成野漾见车子走远,笑嘻嘻的就要开口夸方与微,刚才那几下简直帅得玉树临风风都夸。
不料方与微冷着脸道:“谁让你凑上去的?”
成野漾的话被堵在喉咙,他疑惑道:“你方才不是还说我做得好吗?”
方与微压着火:“你出什么事了怎么办?今日还算是轻的,万一那歹徒持刀呢?”
成野漾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有刀我也不能让她一个女人受欺负啊!”
方与微冷冷一笑:“没问题。你逞威风怎样都行,大不了我跟着你殉情!”
他这一笑残忍又无情,戳得成野漾心上鲜血直流。他委屈地大吼:“你根本不喜欢我!殉个屁的情!”
方与微盯着他片刻,猛地搂住他吻上他的嘴唇,直到成野漾被吻得快喘不过气了他才放开:“知道我多喜欢你了吗!”
成野漾愣愣的,喘匀了气才一头扎进他怀里:“你他妈欺负人!你个四眼仔!老子帅得惊天动地,你管我英雄救美?!”
方与微听到他的骂声,气得笑了,一笑反而消了气。
“好啦。”他搂紧成野漾轻轻拍着他的背,“我不是担心你吗?你要出了什么好歹,我跟谁哭鼻子去?”
成野漾用头撞着他的胸膛:“我没哭!”
方与微软下声音:“是我的错。我太小心眼了。Forgive me, babe”
Babe都叫出来了。留过洋了不起啊?成野漾捂住通红的耳根。
回了家,方与微道:“我看看你的伤。”
成野漾便撩起了衣裳给他看,他的腹部上一片淤青,看得方与微眉头紧皱。
成野漾赶紧放下衣裳:“刚才已经训过我了,现在我是伤者,不能再训我了。”
方与微瞥了他一眼,又冷声命令:“拉上去。”
成野漾寄人篱下,好不凄惨,那点儿男儿气概丢得七七八八,委屈地又抬手撩起衣裳。
方与微便凑得近了些,用手指轻轻按了按。
成野漾“嘶”了一声,方与微看了他一眼,凉凉地问:“刚不说英雄救美吗?不是不怕痛吗?”
成野漾硬生生受了讥讽,一言不发。
方与微回屋取了药膏来,一点点替他涂上。
他的黑发垂顺,正落在成野漾下巴底下,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方与微人长得清俊斯文,表面上看随和朴素,实则暗地里费了不少心思折腾自己。洗浴用的香波,都是进口的洋货。那点似有似无的柚子香气,衬极了他。微苦,又净澈温润。
成野漾不由自主便低了头,想要再嗅一嗅那芬芳味道。
方与微的声音响起,惊扰了他的心猿意马,马儿风驰电掣地跑回来,撞翻了少年心思。
方与微道:“困了?打瞌睡呢?”
成野漾就坡下驴:“嗯。”
方与微坐直了身体,拍了拍自己的腿:“枕着我的腿躺下睡,我替你擦药,药膏得揉一会,发散了效果才好。
成野漾听了,欢快地把自己的头放到他的腿上,这会子却不装困了,眼睛亮亮地看着头顶的人。
方与微的手掌覆到他的眼上,温热的触感真使成野漾昏昏欲睡了。
他懒懒地动了动手指:“做什么捂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