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摇首示意起身欲离的男人留下,面对对方挑高眉宇的相询,古天溟笑笑地摇了摇头,也回了句无声口型──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我,方便打扰你一会儿吗?」
「......」沉吟片刻,古天溟起身开了门,迎进一名人如声美的秀丽女子。
婀娜的姣好身形隐隐遮掩在一席暗色披风下,素裙白靴全身没有太多的装饰,只有发髻间一支金钗妆点,清秀的脸盘上也仅是娥眉淡扫红唇轻点,整个人看上去清清爽爽地很是博人好感。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思量片刻,古天溟还是掩上了门罪,并非因为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不是因为来人与他关系匪浅,而是隐约地他已猜到了她的来意。
「......能不来吗?」语声依旧软腻,却藏不住一股幽幽淡怨,女子标致的脸容上浮起抹无奈的神情,翦水秋瞳亦是蒙蒙覆了层轻愁。
「咳,两位慢谈,我先告辞回房了。」轻咳声打断眼前这一对才子佳人的眉来眼去,徐晨曦这次是扬声开口明确表达离去的意思。
按理,若能借机调侃两句叫姓古的吃吃口头闷亏他不会平白放过,哪怕是厚着脸皮杵在旁碍人谈情说爱,可眼前这出谜戏才开锣就看得他心头有些发毛,直觉告诉他看戏的代价不小,最好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无妨,你留下来。」俊朗的脸容上难得没了如阳笑意,深不见底的黑瞳沉肃地不容人拒绝,统御者的霸气霎时表露无遗。
无......妨?该死的,对他发什么威!
死也不会承认是慑于那让人难以违逆的气势,徐晨曦又一屁股坐回了原处,却是与面前的茶水有仇般,扳着脸一杯接一杯地闷头牛饮。
真是见鬼了,明知道这家伙留着自己绝对没安什么好心,偏是拗不起性子不给面子地摔门而出,他徐晨曦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老天怎么还没下红雨?
脑海中蓦然又浮起一抹娉婷的红,举杯就唇的手霎时顿在了半空,一抹讽色缓缓自优美的唇型边勾起──
自己这种十牛拉不动的臭脾气,能叫他什么意见都没有乖乖就范的,从来也就只有「她」了,但任凭再怎么委曲求全,换来的......也不过是一次次彻骨的心伤。
「溟哥,我知道你这次来绝不只是祝寿而已。」一如外表予人柔顺的感觉,对于古天溟留人旁听的决定女子没有任何意见,开门见山直接就道出了自己的来意,丝毫没有陌生人在场的别扭。
「我不敢奢求你让步太多,只希望你看在冯家三代为青浥效忠的份上,能原谅爹这老来一时的糊涂,给他留点面子留条后路走。」
「......小倩,妳想多了。」
果然,让冯倩寅夜来访的理由只有这件事,古天溟不怎么认真地回了句应答,他知道有些事很难瞒过眼前蕙质兰心的女子,只是有些事就算明知瞒不过也好过大刺刺地摊在阳光下讲。
「不,溟哥,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多少算是了解你些,你对人温和行事圆融但不代表你怕事乡愿,爹这几年过于招摇的行径想必你都看在眼里,只是隐忍未发而已。」
愁色更上眉头,古天溟言词的敷衍让冯倩知道这一回只怕是余地难留。
「这次你会来,恐怕是爹的所作所为已经影响到了门里的安危,让你不得不缓下手边的事亲来处理,我的猜测该没错吧。」
「小倩......」喟然低叹了声,一抹淡微的笑柔和了古天溟脸上过于严峻的线条,只是笑容里头除了一点钦佩外余者皆是无奈,「既然妳都知道,又何必还白跑这一趟?」
「我......不能不来试试。」俏卷的浓睫轻轻搧扑,冯倩也回了个同是无奈的浅笑。
「身为你未过门的妻子,不但劝不了爹罢手还求你手下留情,我知道已经逾越了我的本分,可是他毕竟是生我育我的爹呀,我没法眼睁睁看着他老来失足,落了个晚节不保的千古骂......」
「回去吧,小倩。」骤然打断人温婉的细语,古天溟背转过身徐步踱至桌子旁的另张椅坐下,不再朝门前的倩影望上一眼:「既然都说了解我,就该知道我自有分寸。」
「溟哥......」
「回去,别让我再说第三次。」举杯向对面的人儿要了杯茶,古天溟悠然把玩着手中的暖意,然而依旧轻柔的语声却有股说不出的肃煞之意,叫人如坠冰窖般打心底开始发冷。
「妳我立场各异,妳说的我不会接受你想做的我也无权阻止,不过看在过往情分上,多言劝妳一句──三思而后行,多想想再决定该怎么做,一着棋错满盘输,别勉强自己去扛承担不起的后果。」
警语已出,袅袅茶香的小厅间一时静的只闻呼吸声响,三个人,三样心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直到良久后一阵门?推关的轻响才打破了这一室铅沉般的气氛。
「......她真的跟你订有婚约?」幽幽低语,飘忽的像是刚从梦中醒来,等徐晨曦察觉自己说了什么时,与已毫不相关的问语早已出了口,一抹茫色浮上了水漾的墨瞳。
他在想什么?问这个干嘛,又不关他的事......
「嗯哼。」点点头鼻音轻哼,古天溟自在的模样就像是毫无半点芥蒂,既不介意问语的内容是否太过冒昧,也彷若没发现那个一向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家伙的反常。
「指腹为婚?」又是句问语莫名其妙溜出了口,徐晨曦懊恼地直咬唇,歪着头煞是认真地思索着自己是否真的醉了,要不然为什么想的跟做的对不上同条直线。
「不是,虽然小倩跟我是打娘胎就认识了没错,不过古家跟冯家的交情还没那么好,顶多算的是青梅竹马吧,两年多前才订的亲。」依然是如同闲话家常般的神态,只是弯扬的唇角又往上多提了几分。
现在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没有醉却也不太清醒」的意思了......连眼都难掩笑意地弯成了半弧,古天溟头也不抬刻意答得随便,只拿眼角余光偷偷观察着。
他可不想叫这个戒心过人一等的家伙知道自己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否则可就欣赏不到这家伙醉态可掬的有趣模样了,瞧,那歪着头一脸深思却又厘不清所以的迷糊样子岂不有意思极了。
「那你......真的喜欢她?」肘撑桌掌捧颊,徐晨曦有些烦躁地蹙着眉头,最后索性放过已然转不动的脑袋问个痛快,反正要后悔也是明天以后的事了。
老实说,他还不算太醉,因为心底一隅还知道他问的越多眼前那个谓之「麻烦」的大坑也就掘得越深,只可惜他现在的状态是心思通肚肠,想什么就说什么,兜不了转也绕不了圈,这种时候除了打架这种体力活儿的后果还不会太糟外,其余全部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