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这般在意呢?
「我也说不上来......顺眼吧,至少样子没獐头鼠目讨人厌就是了。」
是什么......吸引了自己?
是眼里映染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吗?还是那揉合着坚强与脆弱的矛盾举止?抑或是那对漆眸褪去冷漠后不经意流露出的空茫?
犹记得那双眼在阖上前,溢满着与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毫不相称地浓浓艳羡。
「呵......还真难得有我说不出个道理的时候。」屈膝后仰倚向了床柱,古天溟微勾了勾唇棱,露出抹耐人寻味的不明笑意,睇视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难辨。
「我只能说......他身上有些东西,挑起了我的好奇想一探究竟。」
你现在,梦到了什么......
* * *
『......蘑菇什么还不快滚?破不了那劳什子的玄天奇幻阵就别回来!』
伸出手,男孩一脸惊惶地想拉住眼前快要消逝的艳红轻纱,换得的结果却是红袖翻飞无情挥甩,朱漆大门砰然紧阖,一门之隔却宛如高山深壑般难以跨越。
紧咬唇,男孩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坠下,他知道只有努力再努力,门里的那方天地才会有他的容身之所,门里的那个人才会看得到他的存在。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回来的正好,那小子为了个鸟帮什么的,你就找法子进去替我盯着,看他究竟搞什么鬼。』
如您所愿,您希望的我都会尽力去做,只求您温言一语嫣然一笑......膝跪于地,血色满身的少年吃力地撑掌抬头,期盼那张绝美艳容上能有一抹属于自己的笑容。
『跟他去,给我好好盯着,都到了青浥门前我倒要看看这回还能怎么推,如果阳奉阴违毫无行动就给我杀了,一只不听话的棋子我留之何用!怎么,你这是什么表情,舍不得?你该不是对那小子起了什么兄弟情谊,跟我说下不了手吧?』
兄弟?他不是我兄弟!即使曾生死共与,即使......半身血缘相系......
因为我姓徐他姓封,您的封。
我只是不懂,比诸于那只不听话的棋,从未相违您命令的我,却为何连个姓氏......都得不到?
他他他他,为什么您在意的全是他,是我的努力......还不够吗?
『尸体呢?其他人呢?光你一个回来?哼,你这差事可给我办的真好!』
袖舞如风,一抹青影随着红彩飞扬暴退数十尺,终是摇摇晃晃地顺着墙沿萎倒。_
『算了,现在泷帮群龙无首,剩下不过小猫几只,你既然身为四大堂主之一,该有能耐让它为我所用吧?』
呵......原来真如擎云所料,不愧是一统北水的王者霸主,果然,他才是最了解她的人,那么......
我,究竟算什么?
苍白的脸,血染的唇,捂胸呛咳的青年神色木然地跌坐在地。
摒信弃义背帮叛主,做尽为人不齿发指的骯脏事,没有自己地全然为她而活,结果却......
她还是看不到「我」,看不到那个身上流着她的血、为求一点亲情全心全意讨她欢心的孩子,自始至终在她眼里有的只是一只听话的好棋。
除此外,什么都不是......
错了吗?真是不该求不该盼,不该......痴心妄想?
不过只一点亲情呵护的温暖,这样,也算奢求?
擎云啊擎云,你与我,都太过奢求了吗?
为什么......
蓦然惊醒,徐晨曦猛地坐起身,只是还没来得及吸上几口气平复心悸,不期然的晕眩就如潮涌至,令他虚脱得只能歪倚着墙软软靠着,手脚无力到连身子都撑不住。
闭起眼,徐晨曦难受地只想逃回黑暗里喘息片刻,然而事与愿违地那些刚把他惊醒的梦境又如走马灯般浮现脑际,零落的画面乱糟糟地一个跳一个,可惜不论怎么转怎么换仍都是他不愿想起忆起的伤痛。
终是......逃不开吗
记得和擎云分手时,才潇洒许诺要挥别过去重新开始的,没想到竟是这么的难......
唇微挑,带着讽意的笑容显得恁般脆弱。
他是真的累了,累到不想再继续这场没有终点的追逐,数千个为她而活的昼夜已经太够了,人一生还能有多少个二十年?剩下的日子他不想再傻傻捧着真心陷在她罗织的虚假迷梦里,不想再一次次期盼复又一次次失望。
全心的盼,太痛,失落的空,也太痛......他已无力再承受这样碎心的痛。
『忘了吧,全过去了......』
自己说过的,不是吗?
是安慰他人也是说服自己,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只要放开手放下那份执着,他该能真的做那个同伴眼中总无忧开朗的徐晨曦,那个爱斗嘴没半点正经却可以为朋友赴汤蹈火的徐晨曦。
他真的以为,只要远离了那方有着艳红彩影的天地,他就可以自由自在地随心做自己,可惜......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无情地证明--
没有他的地方,牢笼依旧。
惶惶终日,他就像抹游魂似地食无味睡难安寝,就算白日里翻山越岭涉水渡河刻意透支着体力,到夜里也依旧辗转难眠睁眼天明,而即使见了再美的风景再热闹的市街,难得阖眼的残梦里也仍全是那些过往的不堪记忆。
这样的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她的束缚纠缠?
发苍视茫还是......真得等到下一个轮回......
「已经可以坐起来了吗?阁下病得不清,高烧了好段时候,我还以为没个三五天起不来呢。」
黯然伤神间,一声不大却清亮的语音打破了一室静寂,徐晨曦这才确切意识到自己在个陌生的地方,不由地飞快搜索起晕迷前的记忆。
那对母子......马车......客栈......是那个递伞的人救了他?
素昧平生,难道不怕救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凶人?还是因为艺高胆大所以有恃无恐?他还记得那人的装束,看来该也是道上江湖同源,抑或者......
一切只是个圈套,一场别有所图而上演的「恩情」戏码?
但南方地界上......该没人认得他才对。
是自己想多了吧,徐晨曦又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值得人如此花费心思,许不过只是顺水人情而已。
抿唇捺下心底的嘲意,徐晨曦缓缓张开眼,姑且不管对方救他的用意为何总仍是欠了分人情,总不好继续摆着张冷脸拒人千里,哪知那映入眼的俊朗面容立时让原本眼皮重逾千斤的双眸睁成了大圆。
古、天、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