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 上(出书版)by 魚【完结】(4)

2019-01-26  作者|标签:

  「朋友,撑着点。」伸掌贴住人儿单薄的背脊注入股真气,古天溟依旧眉拧难展,只因面前那双如漆黑瞳中的光韵越来越趋涣散。

  「......人......」模糊的单音颤逸而出,艳丽的血彩也相形泉涌,一路蜿蜒淌下染红了颈下枕垫的那片洁白。

  「没事,她没受伤,孩子也很好。」尽管声如蚁蚋又语意不清,却是不用细想也明白对方想问的,古天溟简洁给了答案,同时将人横抱而起,步履稳健地走向前头诸葛耿从车套上解下备妥的马匹。

  「耿子,这儿交给你了。」

  沉凝的脸色霎时如雪霁天晴,古天溟扬笑向贴心部属点了点头示意,俊雅风采令才从惊吓中回神的众人忍不住又是目不转睛直了眼。

  微顿足,也不见有什么大动作,白影已凌空飞上了马背,姿态之飘逸就像他手上抱捧的只是一件如羽轻物而非一个身形同他差不多的大男人。

  双腿一夹,跨下骏马立刻如箭疾驰,而不论怎么颠,坐在无鞍马背上的身形始终贴伏,就如同本是这马的一部分,双臂抱揽的人影更是平稳地没半点晃摇,神乎其技的骑术又再次让所有人宛如泥塑般看傻了眼。

  「这儿交给我不打紧,可明天的事呢?刚刚说了老半天还没个定论啊,门主真是被搅忘了还是......」望着远去的人影喃喃自语,诸葛耿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念头转上两三圈后,原本端整的面容开始扭曲变形。

  「不会是叫我自个儿看着办吧?为什么是我......我怎么可能打得过雷副啊!」

  *    *    *

  「......为......么......」

  未尽的语音孱弱模糊,古天溟却很清楚内容是什么,听着那几近呜咽般的问语,一股说不出原因的气窒感受再次弥漫着整个胸口。

  风寒病弱再加骨折内腑受创,床上的男子从抱上手叫他查觉的那刻起就一直高烧不退,入夜后更似噩梦连连地呓语不断,然而不论语声是大是小,随着灼热气息吐出的却始终只有「为什么」三个字。

  他实在无法不好奇--

  是什么,叫这个落拓如斯都犹能自若的男人如此紧系于心难以放下?

  换上另条湿冷的巾帕覆额,古天溟顺手拭去那两扇长睫暗影下沁出的水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又是什么样的疑惑叫人即便如此痛苦了也依然执着苦索着答案。

  「夜深了,叫人接手看顾吧。哈嗯......还没起更呢竟就觉得累了,唉,老啰,真是老啰。」举杯吃了口茶,端坐在一旁太师椅上的老者挺背伸了伸懒腰,虽是白发白须细纹满面,两眼蕴含的神韵却是精光铄铄毫无半点龙钟老态。

  「薛伯这话要是让爹听着了,准怪我又纵着您喝得太多,小青已经跟我抱怨好几次了,都说窖里的酒少得比厨房里的盐还快,再下去她就要丢了帐本改做您十二时辰的贴身跟班。」

  「那丫头片子,闲着没事就知道管我,我们青浥怎么会出了这么个小气财神?跟她姓戚的老子全同个......哈嗯~」一听到有人不许他畅饮那些个视之如命的宝贝,老者急忙蹦起了身连声抗议,却是说没两句又是一个不争气的呵欠出口。

  「时候的确也不早了,您还是先休息吧。」随手搓拧着水盆里的毛巾,古天溟偏头睨了眼床上昏睡中的人,复又伸手探上那红如抹了层胭脂的双颊,「烧得这么厉害,我想今晚还是由我看着比较妥当,反正我现在就是歇了也睡不着。」

  「睡不着?」像是听到什么新鲜事般,才转身准备打道回府的老者连忙收回脚,眼微瞇满脸兴味地瞅着人瞧,「不存点精神应付明天的阵仗?还是说你已经找好替死鬼了?」

  「一头鲨、一头蛟,年纪都不比我大毛病却都比我多得多,我实在想不出除了你这小子的巧嘴外还有谁能伺候得好,今年打算换谁挨轰啊?你老爹不在家,不是想把我请出门吹风吧?」

  「薛伯,怎么连您也认为还是该我去?」抿唇微哂,古天溟无奈至极地摇了摇头:「不敢劳您大驾,我交给小羿跟耿子去办了,总不好每年都是推我出去当跑堂,做『门主』的老『不务正业』抢下头的风采,我怕迟早招雷劈。」

  「嘿,没见过人派头用在这点小事上,原来这差事是给了那两个小兔崽子,我正奇怪怎么没人搬你当令箭上门,好!省得我老儿还得牺牲几坛好酒充当鸡毛撢子赶人......」语声一顿,薛松岩转而瞥向床头那张憔悴中仍不失清秀的俊颜,两道白眉逐渐皱拧成团,一副苦思难解的模样。

  「溟儿,床上这病怏怏的小子到底是哪点讨你欢心了?没见过你对哪个只打过一次照面的人这般关心的,懂得了偷懒不说居然连叫都舍得不睡。」打趣的语句有着几分认真,薛松岩忍不住又是朝床板上忘了好几眼。

  「不就是见义勇为救了个人嘛,还不自量力把自己也给赔了进去,这种傻小子稀奇归稀奇,不过应该还不到得你青睐的程度吧?」

  重将目光聚凝在眼前这个不论何时都一身雍容宁和气息的子侄辈身上,薛松岩提问的同时迷惑又加深了几分。

  他与上代当家古閺澐虽然年纪上差了一大截,却因为个性相投引为知己,共结之义时近三十年,可以说是打古天溟出生起他就是一路看着长大的。

  毫无疑问地,这出身武林世家的孩子是个天生的领袖人物,天资聪颖胸罗万象不说,在经过那段年少时江湖游历的粹炼后更是将过于出色的才华内敛于无形,人情世故应对进退的圆融功夫比他老子还上层楼。

  当家后的短短数年里,不但促成局势纷杂的南水各派系共缔盟约,门务的充实与拓展更使青浥门跃居南水第一大帮,人也俨然已是共主龙头,若非受几个尾大不掉的老头子拖累,南水早已同心一统足与北方水域的泷帮抗衡。

  对于这个年纪既轻又举止儒雅的青浥当家,一般人大都以为他平易近人随和的很,甚至以为人和善到没什么脾气,因为任是谁对他都是那一脸的和煦笑容,甚至连兵刃相对的敌人也不例外。

  只有谁是他的人才知道那笑意实则是不冷不热,对谁都留了分距离都留了份心,想要跟这孩子好到掏心挖肺肝胆相照、成为他蛇鼠一窝的哥儿们并不容易。

  谁想得到这回居然会为了个陌生人一路策马急奔轻舟疾渡,就是说给生他的爹娘听,只怕那两个也会瞪直了眼抬头看看太阳打哪方向上来。

  「......」讨他欢心?闻言古天溟不禁愕然一愣,视线不由地移往那张眉锁不展的病容上。

  连句话都没说上能讨他什么欢心?更遑论这家伙还当街给耿子难堪,十足刷了自己的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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