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同人)[天下3/陆张]情生意动 作者:狸薇【完结】(3)

2019-06-17  作者|标签:狸薇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游戏网游 阴差阳错


  但那都是假的。张凯枫不无恶意地想,他现在也许谁也不恨了,他认识的每个人,对他的一举一动都那样有道理,甚至比他本身的存在更经得起推敲。陆南亭这几句话多半掺了水分,这个人仿佛天生就能让人心甘情愿跳进他的圈套里。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他。”陆南亭突然说,“可我也没法把你和……诸如鬼江,方天道彰这类相提并论。”
  他语速不快,显得很有条理,平白让人觉得可信。只不过表象在张凯枫眼里站不住脚,更不在乎真心或假意这类东西。像他们这样的人,真心或假意,早就和无关的事情联系得密不可分。而那些事情本身,说是无关,但这样许多年过去,也都无法肯定是否真的无关了。
  “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我倒真该羞愧自裁。”张凯枫给陆南亭一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陆君当我是什么?”
  陆南亭失笑,“是,张魔君恶贯满盈,他们穷凶极恶,自然差远了。”
  回答他的是陡然离开的白色身影,晃得他眼花,但仍及时伸出手去把人拉住了,“你就这么出去?别忘了我当时是怎么保下你的。”
  “我从未‘求’陆君保我,”张凯枫甩开他的手,内心想到陆南亭的脸面这一层,更乐意给他弄点乱子出来,“我这样出去,你弈剑弟子也没半个敢动我。”
  陆南亭还没说话,门口适时传来今日值守弟子的声音,“掌门,您起身了吗?”
  房间里骤然安静,只余下两道浅浅的呼吸声,果不其然地平静绵长,谁也没有把方才说过的话当真,应是早已习惯这样了。
  “我起了,”陆南亭稍微大声回应门外的弟子,只是一眨眼,他又变回弈剑掌门,悄悄向张凯枫示意,让他回最里间的寝室去暂避。后者斜他一眼,扬手掀起前廊尽头的竹帘从窗口跳出去,马上就不见踪影了。
  陆南亭知道张凯枫不会就此不告而别,尽管他没多少把握,但他确实知道。
  

  ☆、承

  再次碰面是在当天晚上。
  陆南亭早早出来打发门口的值守弟子回去休息。负责日常的这些十七代弟子都还年轻,真正从心底里叹服他。掌门说辛苦一天早些回去得好,自然非常领情,顷刻走得一干二净。陆南亭慈眉善目状看他们结伴谈笑着走下紫微长阶,转身就把门从里面闩上了。
  紧接着张凯枫就从身后冒出来,完全不知道他这一整天去了哪里,连一点行迹都没露。就这样忽然出现,也不讲话,跟着陆南亭慢慢往紫微阁深处去,沿外廊一路走一路帮忙放竹帘,等要进内室的时候,紫微阁里也全暗了,没有点灯,谁也没想去点。暗淡光线下,最亮的竟然是两个人的白发。
  他有点吃不准张凯枫这次来是为什么。陆南亭伸手去拉分隔外厅与内廊的门,从这里过去,就算是私人空间。自他住进紫微阁,能过这门的人一只手都数不满。他们太久没见了,原本也没多么深厚情谊,猛一见面还要相互用敬称。这一步迈出去极容易,想简单而明确地分出对错却难。门上封的是厚绵纸,看起来也不太容易戳破。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点起灯才想起内室里没酒也没茶,陆南亭险些连个能待客的杯子也没找到,亲自斟了冷水摆上桌,总要说两句才过得去。可他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说的立场,其一张凯枫算不得他师弟;其二张凯枫此前完全销声匿迹,没给他的担保惹出任何麻烦;其三张凯枫的x_ing格不是他几句话就能动摇的;其四张凯枫此行的目的他真的还不知道。这样看来,他连开口都可以免了。
  可这样僵着总不是办法,陆南亭低头看自己的旧杯子,心想开门七件事反正绕不过去的,就随意问一句,敬称也可以省略:
  “你吃了吗?”
  张凯枫顿时被呛了一下,用六合寒水诀整日冰着的冷水洒了近半个桌面。太失态了,他放下杯子,正色问该怎么补救。
  “不必管它,”陆南亭说,“明天早上就没事了。”
  他似乎变得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了。张凯枫表情略微凝结,他印象里的陆南亭绝不是一个洒了水就这样不去理会的人,他有自己定下的一套准则,待人接物处事全部包括在内,不存在任何例外,也不会被任何人干扰。
  不太一样的陆南亭又问了一句,“有话要说?”
  张凯枫顿时明白了陆南亭的用意,这让他心情复杂,尽管知道陆南亭的做法完全合理,他自己也在暗中观察现在的陆南亭的弱点。从南海初见到如今,他们其实谁也没有变过。
  “说什么?”张凯枫问,本来用着便不怎么习惯的敬称自然也取消了,“我说的话你也敢信?”
  陆南亭觉得好笑,“为什么不敢?”他旧事重提,又说,“连我这条命你都可以随时拿去。”
  “我懒得要你的命。”张凯枫冷哼。陆南亭没反驳,起身把自己的杯子推过来,“近来天热,冷水可以祛暑。”
  他的态度平静温和,隐含着亲切。完全没把张凯枫放在敌人或威胁之类的位置上,更像是单纯久别不见的故人,既已星夜兼程地来,便可不顾礼数去迎。张凯枫没动,陆南亭见他的回应,没说什么,略笑一笑坐回原处。
  内室的灯是最普通的样式,火苗在丝绢做的灯罩里轻微晃动,有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很快又消散了。陆南亭轻叹一声,算是放弃先前的试探态度,很直接地问张凯枫,“怎么忽然过来?有人找你麻烦?”
  陆南亭开口,张凯枫隐约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你这样放心不是我找了别人麻烦?”
  “如果是你找别人麻烦,那我早就知道了,不会是现在你来找我。”陆南亭轻轻地笑,听不出丝毫情绪,“不过这些年有安生日子可过,多谢你肯给我这个面子。”
  这样的话说得再真心实意,也免不了被听的人当成嘲讽。张凯枫不愿意说自己过来是因为听说陆南亭的病讯,反正这人此刻看上去也不像病人,“你说的安生日子是什么,刻木头么?就刻成那副样子?”
  “我承认我技艺不精,”陆南亭低头去看自己的手。他只擅长用剑,多年来从未真正习惯过摆弄木头的小刀,“有很多东西,也已经想不起来……你看,早上就跟你说过的,我很想把她记得清楚一点,可这么多年,我越来越想不起她的脸了。有的时候也会梦见她,梦见她很多年以前拉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太古铜门走。我记得那时候她的身影,知道那是谁,但看不到她的脸。”
  张凯枫沉默地听陆南亭说着,那是与他无关的一段往事,是他已经触碰不到的地方。
  “后来有弟子去太虚观办事,就请他们帮我送信。小宋掌门在回信里说,梦只是普通的梦,她是已死之人,自然看不到脸。从那以后我断断续续地想,惜月是我此生最愧疚的两个人之一,可我连记住她都做不到。至于另一个……你也看到了。”
  那唯一不同的木雕只有一个大概的身形衣饰,面部一片空白。
  是。张凯枫在心里默默应着。我看到了。
  “其实我并非完全想不起来他的样子,只是我不敢很明白地去表现。身居掌门之位,有很多人都在看,有很多必须去做的事。你当年骂得其实很对,我就是那样,总在别人身后,看别人替我去死。”
  “够了。”张凯枫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
  “那……”陆南亭似乎有许多衷肠要诉,硬是被张凯枫一句话打回去,还没从被追忆的过往中彻底醒过神来,“你想做什么?”
  这话问得没有眼色,张凯枫冷冷地掀他一眼便要起身,“我走了。”
  “天色已晚,”陆南亭不紧不慢拦下张凯枫,“走也不急于一时。”
  张凯枫权衡片刻,顺着陆南亭的话答应了留下。后者好像微微松口气,带点歉意地说起可能会怠慢他一类的话,无头无尾的,张凯枫不明白他的用意,又不好意思去问,听起来太过荒唐,他也不知从何问起。
  陆南亭走到墙边,拉开一道伪装得很像墙的门,里面是寝室,应该是有为保护他的安全而做的设计。张凯枫心想按紫微阁这等规模,预留出空房间作待客之用理所当然,不必过分在意,就坐在原处没动。倒是内厅的装饰简洁有趣,与以往所见均有不同,多看了好几眼。
  “条件简陋,只好暂且将就一夜了,”陆南亭怀里抱着一卷什么东西出来,“不过空间还算宽敞,不至于难以忍受。”
  张凯枫跟过去看,帐子还没放下来,寝台确实很宽大,其中一侧摆好了软枕等寝具,另一侧还空着。他顿时明白陆南亭先前怠慢将就一类的话因何而来,但无论听多少好话,他也不想接受,“我睡地上。”
  “我想过,你睡寝台我在地上,”陆南亭把怀里那卷东西放到寝台另一侧,张凯枫这才看出来那应该是个枕头,“不过紫微阁多年来只有我一个人住,一应寝具定期更换,也就没准备过额外的垫子之类的东西。这边比巴蜀更潮s-hi,是不能直接睡在地上的。”
  他说得有理有据,张凯枫一时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反驳。陆南亭又指指枕头和那卷衣服中间足以再睡下一个人的空间,轻声地问:“这样你还不放心么,如果我要对你不利,何必等到现在?”
  简直莫名其妙、无理取闹。张凯枫开始认真思索,自己究竟是哪一步走错导致现在这样不得不睡同一张床的状况,可转念一想,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陆南亭没再说话,从房间一侧的矮柜里取出平纹织的相思灰色薄衾,很仔细地放到摆了软枕的一侧,接着吹熄了灯,借着月光枕在衣卷上睡下,没多看张凯枫一眼。
  仿佛被忽略掉的张凯枫在黑暗中独自站了一会儿,妥协般地摘下发冠,躺在原本应是陆南亭的软枕上。本该盖在身上的薄衾被他推到寝台中间,权作一条临时分界,以示坚决不与陆南亭同流合污的决心,至于这决心是否够坚决,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两个人都躺下来,房间里顿时变得很静。整个弈剑听雨阁建在山谷里,尽管紫微阁周围没有多少林木,也仍然能听见蝉鸣,远近连成一片。近在咫尺的响而短促,远些的声音也小,更远处的只能留下最后一点余音,无休无止地撩拨着。除此之外只有绵长的呼吸声,不动声色地交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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