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再是只身一人,我愿携你之手,百年江湖。”
“京师虽是繁华,但却过于喧闹。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却是想隐居在紫藤山的双溪边,过那弹琴煮茶的日子。”
“做了官,自然有一部分是身不由己,不过这些朝廷中的事你没必要去担心……蓝芷,你只要能做自己喜欢的便够了。”
“那就让我爱你多一点,就算真的有那一天,我的难过也就比你多一些。”
“我在。”
……
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蓝芷都能记得一字不差。他承诺说要和自己百年江湖,他承诺说要辞去官职归隐山林。
紫藤山的日出还没看,他的一曲长相思也还没奏完。
前世有太多的错过,今生有太多的遗憾。
他原以为历经种种艰苦磨难后,这一世终于能同他白首不相离,却没想到姻缘本是天注定。死别,生离,如今他都尝了个遍。
只是……桓敬之,现在你在哪里呢。
蓝芷从闭上眼的刹那就从没有想过要苟活下来。虽然生活在青楼,但他的身子除却桓敬之以外就再也没有被他人见过。即使他是小倌,是伫忘川的老板,此刻也不能容忍被人肆意蹂躏侮辱。
也许他可以等,等墨雪来救他,然后将这一段在牢里所受的屈辱所忘却。他内心清明,桓敬之是不会因为他失身而就此放弃这段感情。只要他不死,他们的故事就依然可以待续。
可是蓝芷知道……他做不到这样。
眼角有一滴清泪落下,贝齿抵住了舌根。往昔的种种回忆一路风尘而去,恍然若梦。
第十六章:药成碧海
桓敬之听闻蓝芷被官府的人带走后,立刻备了马车赶到了府衙。他知道蓝芷素来身子弱,在监牢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呆久了必会吃不消。他一心急着要带他出来,就连县太爷的面都没去见,一路沉着脸,不顾衙役的阻拦来到了大牢门口。
“桓御史,这万万使不得!没有大人的允许,我们不敢私自开牢门。”
衙役碍着他的官职,只能跟在他身后,试图劝他先去找县太爷商量一番。但走在前头的人却是充耳不闻,目光扫过一间又一间的牢房,却都不见蓝芷的身影。只是越往里走,那喧哗声就越大。
最终他的步子停留在最里面的一间,那衙役的目光也是就此一滞。只见牢内一片狼藉,原本铺在木床上的稻草此时散了一地,几件外衫七零八落。蓬头垢面的那个疯子不时发出粗重的喘息,他身下压着的是一具修长的身体,面容被长长的黑发所遮掩,看不大清。唯一暴露在外的就是布着红痕,却又如凝脂般的皮肤。
轰然间,拴着木栏的铁链啪嗒一声落地,几根粗壮的柱子也被内力震得倒地,压在蓝芷身上的那个男人被重重甩开,撞到到墙上,咳出几口鲜血后,便昏死过去。
桓敬之拾起地上的狐裘给蓝芷裹上,将他打横抱起。蓝芷倚着他的胸膛,睁了睁疲惫至极的双眼,低低唤了一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闭上眼睛,都过去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桓敬之绷着的脸扯出一抹苦笑,他紧了紧怀抱。一旁呆愣了许久的衙役这才如梦初醒,看了一眼断裂的木头柱子和角落里瘫着的疯子,下意识用身体堵在门前。
“滚开。”
只是冷冷的两个字,他却是硬生生地不能回答,退到了一边,这时安静了好久的牢房却再次吵闹起来。
“壮士!麻烦将我们的木门一并劈开吧!”
“格老子的,这是什么情况!”
直到桓敬之抱着蓝芷踏出了监狱,一众犯人才恍然大悟。
“干!他娘的,谁说他是男人,没看到刚才那个救那小娘们出去的才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嘛!”
“赤佬,没文化啊你,没见过男人也有相好啊。”
“老大,我的相好怎么还没来救我出狱?”
“滚犊子的,也不看看你长得什么样!”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空中有雪花悠悠然然地飘落下来,触到温热的肌肤却又马上化为了水渍,偶尔有几朵能短暂地在衣衫上停留片刻。
“今年的第一场雪。”
桓敬之抬手欲拭去落在蓝芷面颊上的雪花,却被他微微侧身躲过。
“它等了好久……”
蓝芷倚在马车的边上,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小雪。桓敬之将手掌覆在他的额前,刚刚触及到,便觉得那温度滚烫的吓人。赶忙揽了他到怀里,抱进车内。
“蓝芷,你在发热。哪里觉得不舒服?”
蓝芷从他怀里抽身坐起,单手不着痕迹地抵着绞痛的胃部,冲他淡然一笑。
“我没事。”
桓敬之隔了银白狐裘,将他又拉到身边,运了真气轻揉着他的胃。
“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强。”
蓝芷枕在他的肩膀上,木然地点了点头。桓敬之只当他是受到了惊吓,将他搂得更紧了些。看着蓝芷苍白虚弱的面色和那淡然如水的眸子,他抬手把他垂下的长发拢到耳后。此时背上的伤口似乎因为先前动用内里而被牵扯到,隐隐约约有阵阵的疼痛袭来。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迟来一步,等来的会是怎样的后果。他不问,按着蓝芷的脾气,他也自然不会说。只是蓝芷越是忍着,越是装作没什么事的样子,桓敬之心里便愈发的不安。就像此刻这般,他宁愿独自一人承受疼痛,而不是开口让他去为他担忧。
“蓝芷,你在介怀什么?不管你是美的丑的,好的坏的,我都会爱你。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半分伤害……今天的事情就让它淡忘了,它的发生不能改变什么,这只能让我更加坚定,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对你的感情都会一成不变……这辈子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一步也不会走远了。累了就闭上眼睡一会儿,回伫忘川以后,我找大夫来给你看病。”
桓敬之的语气是不同于往常的,一字一句,宠溺若海,那是专属于一个人的温柔。蓝芷闻言,把下巴往他肩窝处挪了挪了,这才安心阖上眼帘。
车外的雪还在下着,无声无息地轻轻覆盖在地面,屋檐上。持续了一段时间以后,竟也积起了薄薄一层。墨雪此时隐了身,他搓着手心,哈出一口白气,望着车轮一路碾过的痕迹。
“小王爷,看来我们来晚了。”
“你回去以后把这个给蓝芷服下。”
墨雪好奇地接过封月手心里的淡蓝色药丸,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