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过后,他终于再次爆发了。
“你是在耍莫大爷我么!那明明就是普通的软骨散!会死你个头啊!桓敬之,你能再更傻逼点么!”
墨雪第一次碰到能让他易炸毛的本性展露得淋漓尽致的人,头脑一热,索性将赵子坤那日后的命格也一并讲了出来。桓敬之闻言这才舒了一口气,牵动嘴角,难得对着外人勾起一抹感激的笑意来。但面前人却是相当的不领情,对着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顺利抵达京师以后,桓敬之先是去了趟宫里,亲自将密函呈给了苏念白。刚进入大殿,入目的便是坐在龙椅上的二人。确切的来说是苏念白坐在椅子上,而冷亦正不情愿地坐在他腿上。
桓敬之顿时有种想戳瞎自己双眼的冲动,这皇帝当的也忒风流了些。
“爱卿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朕想你也是念家心切,便不留你在宫里多耽搁了。”
说话间,苏念白仍是一手搂着冷亦,一手执着书信,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负手而立的桓敬之。而某人却再也按捺不住以往严肃淡定的形象,瞅了一眼他二人,恨恨地回了句“微臣告退”,便风一般地离去了。
外头不知从何时开始又下起了该死的大雪,待他回到桓府时,已是落了一身。失了簪子束缚的长发软软散在肩头,上面亦是落满了晶莹剔透的雪花。
刚迈进庭院,便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正独立在寒风中。眉头不由一皱,加快步子走到他身边。
蓝芷正遇开口,便被桓敬之猛得拉入怀里,贴上他熟悉结实的胸口。沉默了很久,这个怀抱依然紧得让人感到窒息。桓敬之伸手抚上他垂至腰际的乌发,闷闷地开口道:
“大冷天的,立在院子里作甚。”
蓝芷听着他充斥着责备的语气,却是嫣然一笑。
“等你啊。”
“在屋里不也可以等我回来。”
桓敬之原本有些愠怒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指尖穿过蓝芷幽凉如水的发丝。
“站在外头的话,就可以早些见着你不是么。”
“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桓敬之略微停顿,随即凑到他的耳际轻声说道;
“还有我们的孩子……”
蓝芷闻言,不由一怔,撑着他的胸膛往后退了几分,定定地看着那并无戏谑之意的眸子。但桓敬之又重新把他拉回怀里,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墨雪都告诉我了。蓝芷,我真的很高兴。”
见他一副迷茫的表情,桓敬之牵起那被冻得冰冷的手指捂在手心。
“孩子他娘,快随我一道进屋吧,我们想想给宝宝起什么名字比较好。”
“再等一下……”
桓敬之虽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但还是止住了脚步。
“为什么?”
雪花翩翩落下,飘在了二人的青丝上,衣衫上。蓝芷的眸子里亮晶晶的,倒映出桓敬之凝视着他,宠溺若海的表情来。
“因为我想一不小心就可以和你白了头。”
桓敬之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回了他一句傻瓜,当即打横抱起蓝芷往屋里走去。
注:“大地春如海,男儿国是家,龙灯花鼓夜,仗剑走天涯。”——民国初年熊亨瀚烈士
第二十八章:尾声
转眼,又到一年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时节。
桓府庭院里的杏花都开了,淡粉色的花朵随着和暖的春风悠悠飘下,洒落在阶前月色,房檐楼顶。
薄衫取代了冬日里一层又一层厚实的外袍,空气中是湿润泥土混着青草气息的清醒味道。蓝芷躺在一张柳树下的长椅上,闭眼小憩。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轻轻煽动着,仿佛蝴蝶的羽翼。两瓣薄唇轻抿,那张姣好的清秀面容和不时随微风摆动的宽大雪白衣袖融化在暮春柔和的阳光里。双手交叠下的小腹已是微微隆起,一道弧度便在单薄的衣衫下隐隐显露出来。
桓敬之下朝回来时,入眼的便是这幅春日美人图。蓝芷怀有身孕已有三个多月了,这段期间里他的身体似乎每一天都有着变化,原本苍白的肤色也红润了许多。只是那嗜睡的情况倒是愈发频繁了,二人时常说着说着他便耐不住倦意,沉沉地睡去。有时候桓敬之也就抱着他,和衣躺在在贵妃榻上小睡一会儿。
府里的上上下下也都是知道了少夫人有孕的事,奇怪的倒是谁也没有因为蓝芷是个男人而生出一些闲言碎语来。桓乾更是日日乐得合不拢嘴,把儿媳当座神似的供着。桓文若知道嫂子要为桓家添丁之后,竟也像乳娘学起了女红。尽管一针一线绣得皆是七扭八歪的,但这却没打消她要给小宝宝做衣裳的念头。
桓敬之远远看了一会儿,便放轻脚步走到蓝芷身边,俯下身来瞅着他安然的睡颜。信手折下从身后探出来的一根柔软的柳枝,修长的十指左绕右绕间,便编成了花环状,情不自禁地将它放在蓝芷的脑袋上。
苍翠欲滴的几片叶子滑过莹润如玉的面庞,有凉薄微痒的触感。长睫颤动,下一秒,蓝芷便睁开了眼睛,湿漉漉的眸子里还蒙着一层没睡醒的迷茫神色。
桓敬之不由向他做了个鬼脸,但意识到这是桓文若才会做的事情,并且她因为这个一直被自己在孩童时代默默地鄙夷嫌弃了多年后,便立刻换上一副正常的表情。
“事情办完了?”
蓝芷线条优美的双唇不自觉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摘下那柳环握在手中。
“嗯,都好了。今天感觉怎么样,我儿子可有踢你?”
桓敬之说着侧身把脑袋贴在蓝芷隆起的小腹上,等了一会儿竟真的感觉到微弱的胎动。
“他在动!”
此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洋溢着难以遮掩的喜悦之情,蓝芷看着桓敬之像个刚讨到蜜糖的孩子似的,不由噗嗤笑出声来。
“你那么激动作甚?”
“儿子,听到没,你娘一点也不疼你。”
桓敬之直起身来,望着蓝芷的腹部说着,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就好像宝宝能听到他当爹的心声一般。
“你怎么和你爹一个样,我看要是个女儿也挺好的。”
“我爹那是等不及要抱孙子了……是个女儿的话,只要不像文若那样的就行了。”
“桓敬之,你怎么这样说你亲妹妹。”
“蓝芷,要是个女儿的话,最好生的像你。我记得我和文若都还是小孩的时候,我爹总是让她骑在脖子上,拿着冰糖葫芦走过大街小巷。娘走的早,爹也就格外地溺爱她,每次我替她挨完板子之后,她总是把啃得只剩下一个的山楂果留给我。明明被打的不是她,却还是一脸惨兮兮的模样,弄得我只好把最后的冰糖葫芦又塞回她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