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骑着高头大马的美貌大人是谁呀?”
“那是北朝第一美人慕容冲公子呀!这都不知?”
“不是不是,我说得是慕容公子旁边的那位,他穿得可是我朝的官袍,竟是我们邺城的人?”
“那是文襄皇帝的四子,长恭殿下!你瞧瞧便算了,这长恭殿下我可是心仪很久了,你就速速退散吧。”
“什么?!我。。。怎么今时今日才知道我大齐还有如此一位犹如天人的皇子啊。。。。。。长恭殿下,我,我等你回来~~~~~~~长恭殿下,请保重啊~~~~~~”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争先恐后的少女的呼唤声。
萧子莫不经意撇过头来望去,视线所及之处便引来痴狂的兴奋的尖叫。
子莫额头冒汗,再一转头倒还看到人群中的三哥和郑儿他们了。
她眼中含笑得凝视他们,微微颔首与挥手的郑儿道别。三哥这样看着他,隔了很远,可是两人这样相看着又好似近在咫尺。
“三哥,放心,我会回来的。”子莫的嘴唇动了动,三哥好像看懂了,动情得一个劲点头。
“啊~~~~~~~~~~~长恭殿下对我笑了。”那个方向的女孩子顿时晕倒了一大片,还有人拥着迎亲队伍一路送出了城外十里远,朝着马队抛洒着鲜花与香粉,那日的邺城,冷秋敛尽,格外得撩动人心。
一路朝北,过了雁门关,便是塞外。
萧子莫在关隘高处看着气吞山河的长城蜿蜒高山峻岭间,不禁心神动荡,拜服在这雄浑豪迈万世积淀的气魄之中。
“看来高大人也是个喜爱登高众生小,俯瞰苍生俾睨天下的人啊。。。。。。”一旁的慕容冲看着她的神色,笑着说道。
子莫说道:“我与众生皆为沧海一粟,何以俯瞰,何以小众生?只是不自觉得叹服天地辽阔,历史洪流之激荡,世事沧桑之迭起无常。”
“呵,高大人一番话说得似是看尽了千秋万世一般寂寥,我只道高大人身怀绝技,武艺了得,没想到这胸中情怀,竟也如此绝尘于世间了,让人自叹弗如哈。”
“长恭便是信口说说,其中这个中滋味,想来慕容公子会比我铭心刻骨得多,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萧子莫沉浸在这长城内外万树枫叶齐黄,一片逶迤连绵如画长卷的波澜壮阔中,便一下直舒了胸臆。忽听身旁一声叹息,惊觉自己失了言,子莫抬头便望见那双赤红凤眼滴血似是在悲啼。
“慕容公子,在下失礼了。。。。。。刚才言语冒犯,在下不是说公子你。。。长恭真是无心。。。”萧子莫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长恭大人说得好!我慕容冲一生桀骜,世人唾我怜我,可这都与我无一丝一毫相干。原想这成王败寇,我大燕兵败山倒国破家亡,便是身首异处以命殉国也是与人无尤。我慕容冲十岁便封了中山王,官拜大司马,统我大燕兵部万千兵马,可转眼却成了以色保命的阶下囚笼中鸟世人眼中的玩物了,辱我的有,骂我的有,嘲我讥我的更是遍地皆是,我早就习惯了,以为自己无泪也无痛,倒是不知为何,高大人这两句话似是把我这十几载的云泥两端的岁月都道遍了。。。。。。想来好笑,竟有点感慨你我不过一面之缘,可世间如此懂我之人大概难找其二了。”
“不敢。。。长恭是一时妄言了,慕容公子可千万别放在心头。”萧子莫看着慕容冲悲戚之色,心里也戚戚然,她真是无心说的,不想真是一针见血戳到了慕容冲的心头伤疤上。
“长恭,你们在聊什么呢?”九叔也踱步登高来到了他们身边。
“九叔,无事,我和慕容公子闲聊而已。这金秋季节,风景真是一片大好,九叔你快看!”子莫拉着九叔远眺,慕容冲转侧了身子,平复了心绪,旁人看来,又是似仙似妖近在眼前可又遥不可及的人儿了。
“大哥,你看什么呢?”城墙下,段深段懿两兄弟正在命兵士们整理辎重,出了关外,便少不了遇到四处打劫的游牧骑兵,一路上便不会太平。
“没什么。。。。。”段懿低下头,佯装不在意。城门上绛色披风飞扬,撩动了段大公子的心底情思绵绵纠结萦绕,那人,便是慕容冲了,本闻不如一见。
只在雁门关歇息了一日,迎亲长队便出了关,朝着位于漠北中心的柔然可汗庭进发。
柔然可汗庭位于阿尔泰山北侧,位于一千多年后的外蒙古境内。
柔然与突厥以阿尔泰山为界,分立两侧而居。
第66章 飞雪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萧子莫不经意间居然想起来了毛爷爷的杰作,不禁莞尔。她可不能再信口乱说,显得自个儿文采风扬。
出了关外,便是漫天飞雪。这雪,一下便是一月有余。
“今年的飞雪比往年都来得早,大概这就是汉人说的瑞雪兆丰年,长广王殿下来迎娶公主的吉兆。”慕容冲一直都在大队人马的前头,与萧子莫并驾齐驱,时而与子莫聊着天南地北的见闻趣事,时而与子莫切磋着武功路数,两人关系一日千里,倒似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了。
高湛一直都被礼官们包围着在马车里商议嫁娶大礼的细节,待长广王殿下得空驾了马儿到队伍前头找长恭,竟发现这漫天雪地之中,这绝代双骄倒真是相得益彰,互相辉映得连天地都全然失去颜色。素裹的连成一片的天地没有界限,只是无边蔓延着,成为那双璧人的背景和衬托。
他在后面便听到周遭的兵士和礼官们窃窃私语,说是这两人领着迎亲队伍一路前行,怪不得招了这Cao原上的马贼一路。赶了一波,又来一簇,也不看看这北齐的两万大军是不是吃素的,便全都好像闻着了腥味的猫儿,撵都撵不跑。
高湛心中早就不悦,此时更甚,但碍于周遭均是闲杂人等,他隐忍着不好发作。于是忍着忍着,忍了一路,又天气极寒,高湛的哮喘到了栗水便发作了。
又赶上大雪封路,前方Cao原上均是没到了膝盖的积雪,于是安营扎寨,在栗水边迎亲队伍修整三日。
栗水支流已经是被冻得一动也不会动了,哪里还有什么干净的水能饮用喂马的,于是段深让几个兵士在河中挖了些洞,取了冰块回去等化了就能用了。
高湛的病多半是气急攻心,可偏那萧子莫又浑然不知。她觉得九叔叔不理她,自是身体不适的缘故,于是跟着段深去砸冰取水,一来给九叔煎药,二来给她自个儿煎药。。。。。。
虽是北漠腹地,天气冷得掉渣,可萧子莫每到半夜便全身蒸腾的感觉让她不敢一丝怠慢。于是,煎药煎得熟能生巧,取了冰化了水煎好汤药就自己一碗,九叔一碗,准时送到。
九叔见她如此,便心下有些舒坦了。这哮喘倒也缓和了许多。
那一日,子莫又给九叔端去汤药,九叔正在炕上看书,知她进来眼睛也没抬一下,把药喝了放下碗也不理她。子莫瞧着九叔脸色比前两日好了不少,便笑眯眯地说道:“九叔叔,你没事了吧,脸色好了许多呢!快说说,为何总是臭着脸孔不理我呀?我还原想着好不容易下了那么大的雪,与九叔叔一同去打雪仗呢。”子莫最近越发孩子气,她是觉着九叔娶妻了便是大人了,便越看越觉得与高澄爹爹相像,像这种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撒娇的x_ing子便也一并带出来了。
“咳咳。。。。。。”高湛原先见子莫进来看自己,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心里吃着醋叫着劲,可子莫这么一说,他倒是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咽住了几乎背过气去。
“九叔,你没事吧!九叔九叔,你别吓我呀,我去找御医!”
看着子莫转身就要跑出营帐去,高湛一把把子莫拉了回来,看着那双不曾结了污垢染了尘埃的眼睛,笑着摇摇头。千般滋味万种悲愁,他高湛是前世欠了他的便让他这辈子还清了吧。
他是当他叔叔也罢,如何不解他的心意也好,他高湛便也不能让长恭失望,纵然心中全是斑驳血迹,可也只能涌上眉头又下心头,丝丝入骨,至死方休。
呵呵。。。。。。他这是在跟谁怄气?他家长恭侄儿能有那般见着慕容冲貌美便动了爱慕之情的心思,他也不必这般生不如死憋着痴情几近发狂。
“我没事,你不要这么火急火燎的,毛毛躁躁,让人笑话。”高湛舒了眉头,清浅一笑,“段深与段懿比你长不了几岁,他们的父亲段韶与你师父斛律光不甚和睦,这次你只是迎亲大臣,皇上未放兵权给你,他们已经在暗处笑话你了,你再这般孩子气,只怕他们更加轻看你。”
“没事,看轻便看轻了,我才不要和他们计较。九叔你身体重要,要是有个好歹,那个柔然的公主还不哭成泪人,我看这整个柔然和北齐都不得安生了。”子莫给九叔倒了水,恭敬递上。
“那你呢?若我有事,长恭会伤心吗?”高湛问道。
“自然,九叔有事我怕是要哭死了,九叔叔和。。。。。。恩,和我的父兄一样,不过,事实上您便是我的亲叔叔呢,我这颠三倒四的真是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呵。。。。。。我便知道你会这么说。。。。。。”高湛听到了答案,心里也不知道是释然还是如死灰般灭了念想。
“那九叔乖乖喝药了吗?我问了太医说您心中似有愁绪,才会引了这哮喘之疾出来,万事看开,切莫钻了牛角尖了。”萧子莫一边说,一边见高湛起身似要出去,便拿了一旁的大麾给九叔穿上。
“恩,知道了,你宽慰我起来似是年长了我很多岁一样,老神在在的,刚才说着要打雪仗的也不知道是谁了。”高湛撩开了营帐的帘子,外面碧空似洗,烈阳高照,雪终是停了,可厚厚的积雪在阳光下更加剔透晶莹,如同冰雕玉琢的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