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很有可能……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舞会
邺天爵的生日是大年三十。
今年正好二十岁。
过年前一晚,老爷子特地为小儿子举办了一场宴会。
前来赴宴的有达官显贵,军头政客,商亨文人以及各路交际名媛。
晚会上,老爷子举起酒杯同四面来客应酬,只是今日的主角,却迟迟没有现身。
楼上。
“抱歉。”
被邺天爵揽着腰的萧艾挪了挪脚跟。
“没事儿,你学的已经很快了。”邺天爵煞不介意。
晚宴过后,有场舞会。
邺天爵想在这特别的时刻邀请萧艾跳支舞。
萧艾其实是很头疼的。
丢到现代社会,他充其量就是个每天啃书本做研究的理工男,除了只要求动脑子的事情能够应付两把手,其他与肢体有关的,好像天生就没那个能耐。
整整一天下来,就那么几个动作,不仅没学连贯,还把邺天爵下半身蹬的全是脚印子。
不过放在邺天爵的角度来看,又是另一番见解了。
其一:媳妇答应配合练舞,这叫听话。
其二:练了一天还不嫌累,这叫乖巧。
其三:这么简单都学不会,这叫笨蛋。
又听话又乖巧关键还笨的媳妇儿上哪找去啊。
晚宴过后,舞会开始了。
萧艾一身白色西装,纤尘不染,邺天爵换上了黑色西装,笔挺傲然。
两人从楼梯上走下来时,有那么一刻,全场静默。
白衣的公子,清奇俊秀。
黑衣的少年,踔厉风发。
两人并肩一起,像一道秀色的风景。
大厅的留声机开始播放舞曲。
所选曲目是阿根廷的音乐家ángel Villoldo于1903年所作的《El Choclo》。
来到大厅中间,邺天爵摘下帽子,朝萧艾敬了个礼后,弯下身体,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作为回礼,萧艾微微一笑,继而伸出右手。
歌曲的前奏庄重铿锵,而后渐次增强,若湍湍瀑布,奔腾跳跃,相互冲击。
白色的身影行云流水,黑色的身躯稳步自如。
曲风由重入轻,变得悠扬宛转,绵延抒情。
白色与黑色就仿佛月与夜的交融,缠绵而流转。
曲音潺潺,忽而轻快又欢脱,莺歌燕舞,鸟语花香间,仿佛有一只奔跑的小鹿,没来得及刹住,撞入了鹿妈妈的怀里。
白色如光,黑色如瑙,微波粼粼,流光溢彩。
音乐再次变得隆重而高扬,一石激起千层浪。
白衣若风,黑衣似影,风影相随,如梦如幻。
曲调下沉,仿佛到了万籁俱寂的黄昏。
白色的雾,黑色的眸,眸中带雾,陷入了黄昏的沉思。
柳暗花明,音色回春,曲终,是梦幻的童话。
众人回神。
原来,不过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公子同一位身着黑衣的少年,在跳一支舞罢了。
“好!”
全场响起一片掌声。
刚才,像是做了个飘然出世的梦。
场面。
很震撼。
“哈哈!”邺宗堂站出来说话,“诸位可知,方才同天爵跳舞的这位公子,是何许人也。”
一人道:“这位公子清贵雅致,面如冠玉,此等绝色,莫非是传闻中的水芙蓉?”
一人反驳:“我在大戏院子里面见过水芙蓉,虽然玉树临风,没有几人能及,但同这位公子的姿色相比,还是差了几分。”
又一人道:“众人多数情况下看到的水芙蓉,都是画了白底红妆的,真容真貌又有几人晓得。我听说过水芙蓉是上海第一美,而这位公子又是我见过的第一美,怕有个五成是本人吧。”
众人开始纷纷杂杂,但无一人能下个定数。
“那就由我邺某人给大家介绍一下吧。”邺宗堂从容道,“这位公子是我邺家的人,仅此而已。”
众人对真相兴致勃勃的期待被落了灰,但碍于邺宗堂的面子又不敢多言,只好举杯敬上一番。
萧艾明白前辈的意思。
这是在警告在座的各位不要打自己的主意。
然而,真正打自己主意的人,却根本不在这儿。
席散之际,各位来宾都前来赠上礼物。
给邺天爵的生日礼物。
有辟邪祈福的玉石佛像,有附庸风雅的名贵茶具,有前朝各代的名人字画……
总之,都是看着邺宗堂的佛面买的。
众人走后,萧艾拿出了自己的礼物——一把玉柄匕首。
“果然还是媳妇儿懂我!”邺天爵露出满意的笑,“在外打打杀杀的日子,有时候枪来不及使唤,拿把刀可以防身用。而且,这玉不就代表了媳妇儿么,是寓意一天到晚跟在我身边对吧。而且啊,人说送匕首是代表送的人愿意把生命交给被送的人,啧啧,媳妇儿,我懂,我都懂……”
“嗯。”萧艾微微点头,做了个简短的回应。
鬼知道今天要给你送生日礼物。
这是前两天逛街时看着不错,准备买回来削水果的。
罢了,罢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埋伏
年后不久,军队里还有事情要安排,大哥和二哥便先回浙江了。
十五一过,邺天爵也要开始筹备着回明月府。
打心眼里,邺宗堂还是不希望小儿子到那个鬼地方去。
所以私下,邺宗堂会拉着萧艾嘱咐两句,希望萧艾能够劝导劝导邺天爵,让他就留在上海。
萧艾有点为难。
一方面,前辈是一片好意。
另一方面,邺天爵所做的一切也是想为邺家扫清门路。
尽管,需要扫除的这个人,萧艾大概已经猜到是谁了。
火车票订的是两天后。
萧艾想了想,还是决定趁邺天爵同前辈与其他客人会晤时,独自乘车到那个地方去。
地方,因为人的身份高,自然也是大地方。所以,即使从来没有去过,只要说个名字,司机也知道是哪里。
没过多久,便来到了目的地。
英租借。
章公馆。
见到萧艾前来拜访,章腾啸有些意外,但也没有诧异多久,因为短时间之内,总归会再见面的。
“章叔叔。”萧艾有礼地喊过一声。
“四公子光临寒舍,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好让我章某人准备准备。”章腾啸带领萧艾,走进了公馆。
萧艾四下巡视了一番。
公馆内部雕梁画栋,古玩摆件错落有致。规模之大,物件之奢,丝毫不亚于邺公馆。
萧艾把手中提的盒子放到桌上:“这是章叔叔爱吃的浙江特产——金华火腿和太湖银鱼。”
章腾啸端详着萧艾,似乎在等待着下文。
“前段时间在邺前辈家吃饭的时候,章叔叔说挺怀念家乡菜的,所以我今天特地带了点过来。”萧艾不失礼貌地淡笑道。
“四公子客气了。”章腾啸注视着面前人的一举一动。
“所以,章叔叔其实是浙江人?”萧艾又问。
“嗯。”章腾啸狐疑,“不过来到上海把脚跟站稳后,就没怎么回老家那边去了。”
“但是同老家兄弟们的交情还是没有断吧。”
此话一出,章腾啸的胸口像是被谁重重按了一下,呼吸都变得有些堵塞。
“这话是什么意思?”章腾啸背后负着的手指开始不自觉地捻搓了起来。
“意思就是,英国因为受一战重创,债台高筑,军事实力严重倒退,在沪势力大不如前,而法租界又在一步步扩张,作为英租借大使馆馆长的章叔叔,看着身为法租界总探长的好友一路发迹,怕是有些坐不住了吧。”萧艾不紧不慢地解释。
“你……”章腾啸咬牙切齿的说话声在空气中有些颤抖。
屋内摆钟的声音此时显得分外刺耳。
“四公子想必是对章某人有什么误会。”冷静了一会儿后,章腾啸又恢复了进屋时的客气,“大冬天的,大厅里寒气重,房间里烧了火炉,我们进去说话如何。”
“进去了,还出得来吗?”萧艾问。
“若是出不来,四公子今天也不会主动来到我的公馆里吧。”章腾啸道,“整个上海滩有几个人敢得罪邺大哥的,况且如今的四公子又是‘邺家的人’,想必,四公子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特地到这里以晚辈的身份来质问长辈的不是的吧。”
“不好意思,我不太会说话,如有得罪,还请多多见谅。”萧艾跟随着章腾啸走进了一个较小的客房。
房间里烧着炭火,确实要比空旷的大厅暖和许多。
“四公子方才的那番话又是从何说起。”章腾啸拿起桌上的一个熏炉。
这是南北朝时的博山香炉,玲珑小巧,上下两层,可以自然启合。上面有孔的部分做工精细美观,螺纹状雕刻,像燃烧的火把,热情奔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