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告别
几经波折，使出自己毕生绝学的白凤终于甩开了追杀的刺客，却在将军府的高楼上见到雀阁顶处点亮的明灯，幽蓝色的光辉晕染得天空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他的心中闪过凄伤，这一刻，终于还是到来了。
“若是姬无夜要杀弄玉，你会怎么做？”
“救她。”
白凤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昨夜与墨鸦的对话，他的腰身在空中一舒一展，几个辗转之间便落在了雀阁上层的瓦片上。
女子安静地坐在镜前，细细描眉，一笔一笔，仿佛在认真弹奏一首美人曲，那平日里的淡如青烟变成了此时的绝美明艳。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女子的手微微一抖，宁静的表情化作惊愕，她环顾四周，无人在侧，于是放下手中的青黛，沉默地等待着。
“我是来告别的。”少年清朗的声音在角落响起，便见白凤倚在窗框边，双手抱胸，微低着头，半长的蓝紫色发丝软软地贴在颊边，宛然一道剪影。
弄玉有些惊讶，轻声问道：“你要走？”
白凤摇了摇头，带着浅浅的怜惜：“是你要走了，今天日落之前，你就会离开这座雀阁。”
弄玉放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动，低垂着眼，纤长的睫毛掩住眼底深处的那抹忧伤：“你……已经知道了？”
“从你进雀阁的第一晚，我已经知道了。”白凤抬起头，凝视着窗框上雕刻细致的花纹，“事实上，雀阁上的明灯每一次被点亮都在重复着这样一个过程。只是每一次的人都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她们都很年轻、美丽。”
弄玉似是颇有感触，轻声问道：“所以这盏明灯下的她们对你来说都一样，对吗？”
白凤站到弄玉身后，注视着眼前这个鹅黄衣裙亭亭玉立的女子：“对我而言是否一样，其实并不重要。因为，这些从来都不是属于我的世界。”
“那，你都会为她们送行？”弄玉拂过耳边一缕碎发，看了看镜中盛装的自己，问道。
白凤淡淡回答：“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弄玉转过身，缓缓地向前一步，问：“为什么？”
“因为，我也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
白凤理了理思绪，想着离开的墨鸦，想着即将离开这里的眼前的这个女子，想起那曲空山鸟语，豁然回答：“面对广阔的天空，可以四处飞翔，有太多的可能，可以明确的，一定不是这里。”
弄玉心中欣慰，声音更是轻柔得宛如夏夜的凉风：“你过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
“我不知道。”白凤的眼底滑过一丝极淡的茫然，“因为我不知道你会怎么选择。”
女子秋水般的眸子里渐渐地蒙上一层看不清的雾，她垂下眼睑，嘴角浅浅地抿出一抹苦笑，喃喃自语：“我的选择……”
“你觉得自己没有选择？”
弄玉微微一怔，抬起头，灵动的眼眸一寸一寸地打量着雀阁内那华丽的房梁、轻薄的纱幔、巧夺天工的烛台以及镂刻细致的妆镜：“我听说很多人把这里称为金丝笼。”
白凤的视线也转向了雀阁里的装饰，接道：“这座雀阁，无论它外表多美丽，它实际上是一座深不见底的牢笼。”
“一个男人统治的世界里，身为女人，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样的选择？”弄玉缓缓地收回视线，移向地面，只觉口里弥漫着一种难言的苦涩。
“身在牢笼之中，你可以选择继续待在里面，也可以选择离开。”
弄玉听见少年如此自然地说出这样天真的话，浅浅的笑意荡漾，胜似初开的幽兰。仿佛带着一种恶意地，她问：“如果我告诉你，我选择继续留在这里呢？”
“为什么？”白凤始终不能理解地问，他知道这个女子并不像是曾经送往雀阁那些普通的女孩子，她分明有能力离开，为什么她却要选择留下？
弄玉嘴角的笑意慢慢消散，转过头，窗外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晚霞映得整片天空鲜红，轻轻地道：“对有些人来说，她的命运就是一座牢笼，只要活着，无论身处何方，都始终无法脱离。”
“我很难相信，一个能够奏出空山鸟语如此乐曲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少年深深蹙眉，心中始终向往自由的他此时并不能懂命运难测，天空于有的人而言从来都是奢望。
“也许，你没有认真听。”弄玉垂眉低语着。
白凤却执着地反驳道：“永远走不出去的，只有一种牢笼，就是在你心里的那一座。”
女子轻轻一颤，缓缓地抬起头，正视着这个少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荡在空中，缓慢却坚定：“空山鸟语真正想说的是，无论命运把我带往何方，我的心却永远是自由的。”
“我不明白。”
“你刚才就说过了，这盏明灯下的她们，原本与你就是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你怎么会明白呢？”弄玉淡淡地道。
“我原以为……”少年闭上双眼，藏起眼中那份因这些话而生出的失望。他原以为她是不同的，他原以为他们也可算是知己，所有的只是他原以为。
“忘了我吧。”女子背过身，不再看他，声音浅浅，像是下一刻就要消失，“当你自由飞翔的时候，你会忘了这一切。日落之时将近，你该走了。”
少年走到窗前，脚步一停，道：“空山鸟语我认真听了，我听懂了，你刚才说的话，我一句也不相信。”话语未落，人已不见。
弄玉闭目坐于案前，一动不动，仿佛少年从未出现过，仿佛自己心波微澜不过错觉。
☆、第8章 试探
弄玉静静地坐了会儿，想起离开的时间快要到来，起身立在镜前，最后一次仔细地整理着自己的妆容。
感觉到房间里隐约多出一个人的气息，她不动声色地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能够察觉到我的存在，可相当不简单，弄玉姑娘。”屏风后的人影缓缓步出，玄衣墨发，修长身形，纤细腰肢，眼含邪魅，正是处理完追杀的刺客，一路跟白凤来的墨鸦。
“墨鸦大人。”弄玉转过身，微屈膝，柔柔地行了一礼，却是十分的娇媚动人。
略显惊讶地，墨鸦问道：“你知道我？”
“将军府的大红人，将军的左膀右臂，弄玉想不知道都难。”不同于面对白凤时清淡的声音，此时的弄玉声音里透出丝丝妖娆，闻之令人酥骨。
墨鸦心中戒备，冷哼一声：“看来进将军府之前，你下了不少功夫。”
弄玉嘴角噙着一抹娇笑，眼眸低低一垂，勾出十二分的柔美，似是羞涩地问道：“墨鸦大人觉得我今天的妆容可以打几分？”
“原来那次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墨鸦亦是嘲讽一笑，丝毫不为眼前的美人动摇。
“几分嘛？”弄玉不依不饶地问道，语音上扬，极是娇俏魅惑。
墨鸦嘴角一勾，亦是邪美至极的模样：“我听人说，十分的美丽可能意味着十分危险。你的分数应该由将军来定，我只是个巡夜人。”
“那墨鸦大人怎么到我的屋子里来巡逻了？”弄玉腰肢款摆，柔如弱柳扶风，一步一步绕着屋子走着，眼波一荡，便落到墨鸦身上，媚色露骨。
墨鸦的眼神忽地犀利如剑，道：“因为，有贼人混入。”
弄玉像是极为吃惊的样子：“哦？难道我屋里有贼人？”
见弄玉并不害怕，即便试探也反应迅速自然，墨鸦也只能继续道：“既然是贼，藏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
“可有什么发现？”
“她藏得比较深。”
弄玉不为所动地轻笑，慢慢踱步到窗前，裙摆迤逦曳地，明媚如正午的阳光：“你在明处，对方在暗处，那墨鸦大人岂不是很危险？”
“有时候，可能暗处的人更危险。”墨鸦心中戒备不减，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因为太暗，会辨不清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