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错过
残阳如血，白凤坐在近日自己时常待的檐顶，远远地看着雀阁，那个牢笼依旧是美丽而坚不可摧的模样。墨鸦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身边，道：“走，又有新任务了。”
白凤站起身跟着墨鸦飞去，见他停在不远处的树梢上，他也停了下来，等两人站在树梢，墨鸦望向雀阁：“难怪百姓都把雀阁叫做金丝笼，从这里看，它的确很像个精致的笼子。”
白凤眉心一锁，道：“我不清楚当时建造的初衷。”
“也许从一开始它就是一座牢笼，一座会吃人的牢笼。牢笼本不就是这样？”那些鲜活的生命转眼便化为枯骨的模样依稀还在眼前，墨鸦感慨道。
白凤冷哼一声：“你知道我最讨厌它的一点是什么？”
“是什么？”
白凤的声音里凝着难以掩饰的厌恶：“一座牢笼，不应该被装饰得这么漂亮。”
墨鸦却是淡然地抱胸，面色平静，“其实，牢笼处处都有，有些很美，有些很丑，有些看得见，有些看不见。”
“飞鸟原本就应该属于天空，而不是牢笼。”
墨鸦的瞳孔一缩，这个孩子终究是自由的，他心中一叹，不动声色地道：“世上没有一种鸟能够一直飞翔，永远不需要落地。”
“在这样的高度，即使是将军府其实也很渺小。”白凤俯视着王都，来往的人群像是挣扎生活的蚂蚁般脆弱，雕楼画栋数不胜数，星罗棋布，将军府依旧是显眼的，却同样亦是渺小的。
墨鸦看着将军府，心中的计划来回反复，却不泄露半分：“只有当你身处其中，才会感觉它很大。”
见话题再继续下去也不过是一如既往的争论，白凤回归正题，问道：“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听闻此话，墨鸦的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劈手砍向毫无防备的少年，看着他满眼震惊地向前倒去，跌落在地。墨鸦掩起心中的不忍，告诫着树下趴地的瘦弱少年：“当你的眼睛一直看着天空，永远不要忘记你的脚始终沾着尘土。”
“为什么？”白凤不可置信地问道，声音里夹着细碎的难过，他从未想过这个从那小就在他身边，教导他，维护他的青年会背叛他。他的心微微一抽，甚至说不清此刻的心痛是因为怎样复杂的感情。
墨鸦跳下树梢，从少年的身边走过，背对着他，闻言微微一怔，忍下心头涌起的强烈疼痛，面色如常地答道：“你忘了我的名字，乌鸦总是追随着死亡。”
“所以，今天的任务目标就是我。”疑问的尾音落到最后化作笃定，白凤苦笑着。
墨鸦咬着牙根，仿佛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艰难，却仍不得不继续回答，甚至不能让白凤感觉到异样：“没错。”
“是姬无夜的命令？”
“我们从小接受的训练，就是只接受一个人的命令。”
“你要杀我？”少年扬起头，难掩心底难过，一向骄傲明亮的眸子此刻显得黯然而愤恨。
“我们接受的另一个训练，就是命令必须被执行。”墨鸦低头，对上那双漂亮却黯淡的眼睛，他弯下腰，认真甚至略显无情地对少年继续说道：“有些地方，是我们不能越过的无形的线。我提醒过你，但是你太任x_ing了。”
白凤撑起身子，心中的难过渐渐化成一种叛逆，他冷冷地说着，“如果这样说，可以让你在杀了我之后不会太过内疚，哼，我愿意接受这个理由。”
少年清冷的声音响在耳边，墨鸦忽然觉得心中涌起莫名的愤怒，他总是这么倔强，总是这么任x_ing，无论自己多少次的提醒都不放在心头，如何放心他能自己飞翔？那些死去的人，那些可怜的求饶的声音，全部浮现在脑海里。墨鸦冲上去掐住白凤细白的脖子，不由得狠狠道：“笨蛋！为了雀阁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那一架琴，已经有七个人丢掉了x_ing命，他们的死为什么？他们的死谁会觉得内疚？你从来都不听劝，你一直都这么任x_ing。”
“他们的死，应该负责的人是，下令处死他们的人。”白凤想起昨夜墨鸦的话，想起这些年自己执行的命令，不服气地瞪着墨鸦，艰难地一字一字地说道。
墨鸦瞳孔一缩，掐着少年的手微微用力，他想起昨夜少年绯红的脸，想起他每日守在雀阁周围徘徊，为了那个女人，他竟真的这么执着，甚至明明白白不顾自己x_ing命地反抗。他心中的怒火越燃越烈，气得浑身颤抖，一掌打在少年的肩头。
直到一掌出去，少年的身体飞出，狠狠撞在树上，墨鸦这才反应过来，心中的悔恨懊恼令他的表情难以自持，只得转过身，垂下的右手仍在微微颤抖，心中的怒火已然平息，继而涌上心头的却是难言的痛苦和悲伤。
白凤扶着地，喘息着，他看着背对自己的这个背影，他从没见过青年如此愤怒的样子，心中那些纠结难寻的情绪忽然消散了。他了然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愤怒。”
墨鸦心头苦笑，叹息着回答：“你不会懂的。”不会懂得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他整日徘徊雀阁；不会懂得他是怎样小心地守护着他的任x_ing；不会懂得他为了让他自由下了怎样的一个决定。
☆、第6章 背离
昏黄的天空，一棵斜长山巅的古树，两道相隔咫尺的身影，却仿佛无形间生生划出一道鸿沟。
白凤捂着胸口，平复体内翻涌的血气：“其实你很清楚，他们的死，根本没有任何人内疚，也没有任何人牵挂，更没有任何人在乎。因为，我们跟他们一样。你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我们自己的影子。”少年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溢出的血迹，目光深深地落在前方的影子上，逆光的背影瘦削修长，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落寞。他接着道：“我曾经听过一首曲子，讲的是一只离群的小鸟在寻找自己的伙伴。它飞了很久，但始终没有找到，它终于很累很累了，停留在一座空荡的山谷里，虽然它有翅膀，但是面对着广阔的天空，它不知道要往哪里飞。”
墨鸦听完，只觉胸口处的某个地方隐隐丝丝抽痛着，终究是为了她，这个自己守护到大的孩子终究长大了，也有了自己渴望的一片天空。他默然片刻，还是开口问着：“你这么做是为了弄玉？”
为了弄玉吗？也许是为了自己吧。白凤思索着，答道：“也许，同样身处牢笼中，在她身上，我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墨鸦叹息一声，终归不忍心伤到他，转过身在少年身上点了几下：“你走吧。”
白凤迟疑地问：“你的任务怎么办？”
“我们都要开始逃亡了。”墨鸦嘴角一翘，依旧是几分邪魅懒散。